与十年前相比，奥雷里奥的样貌已变了许多。但小马里诺见了这张脸孔，鼻梁又生出隐约的不适感，这种感受向下蔓延，传到他的口腔中——他缺了两颗牙齿。“难道……”小马里诺惊道，“你真的……”
“我真的和你的祖父为敌了。”奥雷里奥冷冷地应道，又一边摇头一边大笑。他这样的态度，反倒令小马里诺迟疑。
“阁下，这边走！”身着黑衣的小个子，掣住小马里诺的手腕，将他向一旁拽了拽。小马里诺身体健壮，怔怔地站在原地，那小个子根本无法拖动他。“阁下！”小个子又一声喊叫，见小马里诺仍出神，干脆将手一甩，直朝着另一条小巷的入口跑去。
他刚钻进小巷，身体半笼进阴影时，却与某个人相撞，头顶在那人的胸口上——那人高大壮硕，几乎堪与小马里诺相提并论。他就像是撞上一面石墙，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慌忙的想要爬起，拦住他去路的人，跨出两步站在他身前，自下而上地逼视着他。
小个子吓得瑟瑟发抖，听见背后奥雷里奥的声音：“帮他站起来，赫拉德。”话音一落，一双有力的大手，已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提到半空中，使他与那名叫赫拉德的男人平视。
“把他放下来。”奥雷里奥又吩咐，小个子便回到地上。小个子有些恍惚，随即没命地掉头逃窜，试着躲进另一条小巷时，又被另一人堵了回来。这回是个女人，但比哪个男人都更粗暴，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纳尔索诺大人的‘亲信’。”奥雷里奥冷笑，“相信那位大人，很满意你的发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小马里诺插话进来。那小个子为他探明了两处巷口，虽然尚有三四条小径，汇入这处较开阔的地带，但想必均有人把守，即使如他这般健壮，也双拳难敌四手，未必能够突围而出。而对方的主谋奥雷里奥，魔法造诣更远在他之上。他已逃出无望，只是强作镇定。
“想轻您看场戏，贝罗先生。”奥雷里奥应道。他一拍手，赫拉德便上前，将那小个子的斗篷扯去。小马里诺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他们无疑见过，只是名字记不清楚。“你是……”小马里诺记得，他是某个破败家族的子弟，曾拜访过自己的祖父，请求议长大人的接济。议长稍微援助了些钱财，但对那昔日的纨绔子弟来说，那点钱维持不了多久。
“你不是纳尔索诺的人。”小马里诺说道。
“不，他就是。至少，他说自己是。”奥雷里奥说道。话音落下时，他向那小个子逼近数步，离对方仅有三四呎之遥。“你说我和你的主人为敌，那就当是这样吧！你主人的敌人就在眼前，你应该做什么？”那小个子低头不语。
“你只是个仆人，没有对付敌人的实力。”奥雷里奥又说道，“我帮你编个借口，你一定也想这么说。但是，你瞒得过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在偷偷地施放法术。”他转向小马里诺，问道：“想必您也能感受到。”
小马里诺点头：“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奥雷里奥背对那小个子，突然回身挥出一记重拳，直击那小个子的右肋下。小个子痛苦地缩成一团，全靠赫拉德拽着，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他掌间刚浮现一根冰刺，却在他肋部遭受重击的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碎屑。
小马里诺目瞪口呆。和记忆中一样，奥雷里奥的拳头，仍然狠辣而有力。
“和你的老师一个毛病，施法很容易受到外力干扰。”奥雷里奥低着头，冷冷地评价。
“他的老师？”小马里诺追问，“他是学院的人？我见过他，但不是在学院。”
“他不是学院的人。”奥雷里奥答道，“他的老师是。”
“那是谁？”
“卢西亚诺?巴杜尔。”
奥雷里奥说出这个名字时，小马里诺气得眼前发黑。他对奥雷里奥的态度，或许还有几分畏惧，但对卢西亚诺仅有单纯的憎恶。自己失去半个耳朵，就是拜卢西亚诺所赐。
“他……为什么是他？”小马里诺又发问。
奥雷里奥并不答复，只将那小个子提起来，喝道：“来，回答贝罗先生的问题！”小个子被打断了几根肋骨，连呼吸都困难，哪有说话的力气？
见奥雷里奥又举起拳头，小马里诺慌忙上前劝阻：“别对他下手太狠，否则……他什么也交代不了。”
“本来也不用他。”奥雷里奥说道，“总之，请您来这里的人，根本不是纳尔索诺。我想……”他转向开阔地的东面。“正主就在这仓库里面。”说罢，他左手一扬，一枚火球飞出。火球正中仓库大门，将厚重的铁门撞得弯曲变形。随后第二枚跟上，门轴崩断，铁门向内倒下。
仓库内一片漆黑，小马里诺向内张望，勉强能见到些模糊的轮廓。奥雷里奥右手一招，在周围的光球，半数飞回到他手边。他再向门内一挥，聚集的光球便飘入仓库，然后散到各个角落。
仓库里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对方杂物，也没有半个活人。
“但死人并不少。”奥雷里奥说着，便与小马里诺并肩入内。
地上足有三十余具死尸，呈辐射状分布，排列得算是整齐。死者均是青年至中年的男子，并无统一的着装，但每一件都颇为高档。这些人或许是贵族子弟，出手颇为阔绰。那些人的手上或手边，都有某种火器，多半是火绳枪。
奥雷里奥拾起一把，向火绳望了眼，又抽着鼻子嗅了嗅，说道：“空气中还有硝烟味，火绳从火绳夹上弹落，他们死前开了火。虽然经过解冻，这些人的身上的尸斑，和一般死者身上的无异，都是青紫色的。但是，我敢保证他们是冻死的。”
他抛下火器，又对小马里诺说道：“这些人都瞄准了门前，而那里的地面上并没有血迹。他们的目标，能在枪林弹雨中毫发无伤，又能用冰冻魔法，转瞬间除掉他们。有这种本事的，当今的塞伦西亚，仅有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