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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晋封(四)

“为什么?”朱翊钧不解,“当皇上要读书,要知识渊博,那么反过来不就是读了书知识渊博就能当皇上了吗?为什么正着说就可以,反过来就不行了?”

“这......”冯保一时间倒当真被他给问住了,想了想便也只有回答,“这个只有等长哥读了书知了礼以后就会明白了。”

朱翊钧一听也欢喜,忙道:“那大伴快带我去。”

“好好好,奴婢这就带长哥去。”见他如此有劲头,冯保也觉欢喜,想来贵妃嘱咐自己的时候,自己便抄录好了一些启蒙的读物,如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等这些学完了再教教长哥一些唐诗宋词,像四书五经什么的还是留到以后让东宫的讲读师傅教吧。而这个人会是谁他心里也多少有数,贵妃平日里提的最多的,自然就是最有可能的,这个人冯保倒自认才学比不上,因此也不跟他抢这个职。

其实冯保虽没在贵妃面前明言,可心里却明白得很,恐怕等不到多久长哥读书的事就用不上了自己了。他是伺候过先帝的人,皇上的心思又如何不明白,皇上眼下之所以不急着立太子,有刚登极朝局还没稳定下来的缘故,不过更要紧的原因是毕竟是新皇,还是觉得这么早立太子有些不吉利。只是长哥是皇上的唯一的儿子,皇上自然是爱护有加的,所以这些话也不会真的说出口,最多只是在心里想着。皇上本就心软,连李贵妃有孕还不知是男女,为了安她的心就给她父亲加了官,还给她晋了皇贵妃的位份,就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儿子了,所以这立太子也是过不了多久的事。

只是这些话冯保虽清楚,却一句也不曾在李贵妃面前提起,哪怕是安慰也不曾涉及一句。毕竟这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人心反复,又更何况是皇上呢?若是皇上突然改变了注意,贵妃也是空欢喜一场,到头来怨自己事小,恐怕反正会比从前更焦急。皇上的生母不就是因为忧思焦急过度才一病不起的吗?贵妃即便不至于此,但若急病了急坏了也是不行的。

贵妃如今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冯保也不免跟着担心起来,虽知贵妃不担心皇后,可他自己却私下里让人盯着坤宁宫那边,放人之心不可无,贵妃不计较是贵妃的大度。自己可不这么想,得替贵妃多长个心眼。

不过好在皇后那边倒是安静,近日天气也开始一天天暖起来,皇后的身子却越来越差。从前倒是不断药,只是却没现在这样让太医去的厉害。

冯保私下里也听说,皇上几次去皇后宫里,见到皇后病怏怏的倒在踏上,又闻到那满屋子的药味,通常说上一两句话就走了。几次下来皇后的病还不见好,皇上索性就不去了,这才有了江氏的事。只是这江氏倒也厉害,陪着皇上就这么一段时日,皇上竟如此抬举封了她一个贤妃。嘉靖十年先帝仿古制册立九嫔,自此以后宫中位份除皇后便是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才人、选侍、淑女,妃位以下皆属宫嫔,而这江氏更是宫嫔以下的宫女。

至于她是怎么被皇上看上的,这点冯保倒不是很明白,自从贵妃有孕他便一直在这永宁宫中伺候,御前他不是没派人暗地里注意过,只是注意的却都是朝廷中的大事,倒没有在这些事上留神。虽然这件事冯保还没弄清楚,不过想来这个江氏与陈洪也是八九不离十的关系。只是这孟冲怎么没来告诉自己?难不成他和陈洪已经站到了一块吗?

冯保虽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却很快被自己打消,江氏得宠之时正是高拱离京之后。孟冲即便不是个讲信用的,但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这样十足的小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懂得审时度势,风往哪边吹他就会往哪边倒。

高拱一走陈洪都自身难保,又岂会还保得住他,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想到此,冯保索性就抽了一日让人偷偷给孟冲带个话,让他抽空避开陈洪来和自己见一面。虽然现在情况有些紧张,陈洪定然是高度警惕,不过他也料定孟冲不敢不来。

果然孟冲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方,甚至来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上许多。孟冲原本也有些紧张,过来时还不时四处张望,当确定只有冯保一人时,这才放心了一些,躬着身子也不敢直起来和冯保说话:“冯爷,您找我。”

冯保也不跟他啰嗦:“找你来就是想问一件事,你和陈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果然他这话一出,就发现孟冲竟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冯保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望着他,直打量着他的眼镜。

孟冲与他对望一眼,忙低下头,便再不敢抬起头来和他对望。

冯保看着他却一声冷笑:“怎么?不敢看我,是不是真的被我说准了。”

“冯爷我......”

“哎,先不要说话,说之前你可要先考虑清楚了。有些事我未必不知道,只是想给你个机会,懂吗?至于这个机会你要不要,那可就要看你知道了。不过你要记得是谁把你从东厂给弄回来,又是因为谁你才能坐上今天司礼监随堂的位置。你要知道,我能将你弄出来,我也可以将你随时随地的弄进去。想当初我干爹是怎么做的,我今日就还可以如此。”

孟冲一听也吓得不轻,忙跪下磕头:“冯爷饶命,冯爷饶命啊,小的就是瞒谁也不敢瞒冯爷,小的不也是想着改日抽时间来和冯爷汇报,只是司礼监陈洪那边又盯得紧,小的即便有心也脱不开身啊。”

“哦,是吗?那看来今日我倒找得你是时候,你恰好就脱得了身了。”

孟冲自知没有说得过去,忙解释:“奴婢刚才本就想来的,谁知恰好冯爷的人就来传话了,奴婢想着这不正好吗?所以就赶忙着来见冯爷了。”

冯保一笑:“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心意相通了,你一有机会我便恰好让人来找你。”

孟冲虽也觉得有些牵强,冯保未必全信,但他不追问,面儿上的功夫是敷衍过了,其他的也无需再计较。事实上他也不确定冯保究竟知道了什么事,也不敢什么都说,有些事他虽没有亲自做,但也未必没有帮陈洪出这个主意。冯保比陈洪难对付,这点他何尝不清楚。

不过冯保心里清楚这孟冲有疑心便是,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以防打草金蛇。何况对于孟冲,他本就没有完全的相信过。刚才他之所以不一来就把要问的事挑明,也是想先诈诈看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瞒着自己。既然话已炸出来,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什么别的了,于是问:“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早就想向我汇报,都是一直抽不了身,现在你抽身,有什么要汇报的就说吧。”

孟冲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试探的问道:“不如冯爷您问,您问什么小的就回答什么?不然小的害怕说多了废话让冯公公听得烦了。”

冯保闻言心中冷笑,心想这人倒也狡诈,竟也想着来套自己的话,索性笑而不语:“无妨,你慢慢说我慢慢听,反正今日李芳和陈洪都在皇上那里,这伺候奏疏的事没个一两个时辰是完不了。所以你在我这儿也不会有人知道,否则我也不会选择今日的这个时候找你过来。”

孟冲闻言也吓了一跳,心想这冯保的耳目当真了得,竟然连司礼监今早的事都摸得一清二楚,看来自己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说了第一件事:“皇上有意晋李贵妃为皇贵妃,时辰都定了,礼部正在商议仪程,因此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不过已命李爷准备好了。”

这件事冯保虽已打听到了,但皇上的圣旨没下,因此别人来说也还是秘密,孟冲告诉自己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于是点了点头,反问:“还有呢?皇上的后宫中只有这一后一贵妃,就没打算再册封别人?”

“有有有,还有个江氏,皇上打算一并晋她为贤妃。”

“贤妃。”冯保一笑,望着他又问,“我问你,这个江氏是什么人?怎么从不曾听说过?你总不会告诉我皇上临幸了一次的宫女就要晋封为妃吧?”

孟冲也听得直冒冷汗,冯保虽是在问话,可话中却已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既知江氏是宫女,那对她的底细又知道多少呢?孟冲越想越心惊,但很快冷静下来一分析,冯保若真知道了江氏的事又如何会放过自己,又如何会让自己来再这么好好的同自己说话。想到这里他的胆子也就跟着大了起来,很快道:“冯爷说得没错,江氏的确是宫女,不过这件事可与小的无关,都是陈洪的主意。其实自从贵妃被太医诊断出有了身孕后不久,江氏就被陈洪偷偷带进了乾清宫,起初这件事小的也还蒙在鼓里,都是到了皇上突然要册封江氏,陈洪才将此事告诉小的。”

“哦?他怎么跟你说的?”冯保半信半疑。

孟冲回答:“他说这宫女是嘉靖四十三年正月选入宫的,入宫后便被分到了尚服局,后来又成了司衣。陈洪还说江氏是昌平人,十三岁入宫,今年左不过十六,祖辈是卖药的,家世倒也干净。”

“十六。”冯保若有所思,虽不知江氏的容貌如何,但却是比皇后和贵妃都年轻许多,也难怪皇上会喜欢。这陈洪倒是押对宝了,嘉靖四十三年,不就是先帝提议招三百人宫女入宫填补六局的空缺吗?这件事还被外面的人以讹传讹,误以为先帝是要用这三百宫女炼丹呢。冯保还记得当时先帝发了好大的火,还把干爹给赶了出去。其实这件事虽不管干爹的事,但冯保也真心觉得干爹做得不对,这样的事瞒着就是了,何况即便在宫外传得再厉害也传不进宫里,先帝还为此足足有半个月不让干爹进乾清宫一步。其实为这事儿,整个司礼监也跟着受连累,一并被先帝不待见了半个月,他当时也接替过干爹去伺候先帝看过几日的奏疏,却总被先帝以各种理由找茬。为此他也不是没有抱怨过干爹为何不瞒着,只是即便如此,干爹却依旧坚持要告诉先帝,他说:“皇上也不年轻了,身子也不好。有些事我本该瞒着的,只是一想到皇上终有一日龙驭上宾,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是要怪我怨我一辈子?皇上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宁愿知道了真相被气出病来,也不愿就这么被蒙在鼓里。皇上毕竟也是个普通人,年轻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可是放手去做,但老了就开始在乎自己的万世之名了,谁不想知道自己一辈子做的究竟换来了什么,谁想这么不明不白的一辈子,所以即便皇上真的杀了我,我也不会瞒着他。皇上就我这么一个从小伺候到大的奴婢,若连我也不和他说实话,皇上就太可怜了。”

冯保当时还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记下了这一段话,此刻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虽然也还是不怎么明白。他又问孟冲:“既然你说江氏到皇上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了,那我问你,陈洪可有告诉你是如何让江氏见皇上的?为什么先前一点消息也没有走漏出来?直到皇上决定册封了才知道?”

冯保虽不敢监视皇上,但陈洪那里他确实派人盯着的,不可能陈洪有这么大的动作都没人察觉。

“这个......”孟冲犹豫了一下,道,“陈洪倒是没说,不过小的知道冯爷要问,因此私下里也替冯爷打听过。那段时日陈洪出入乾清宫时倒时常带着一个陌生的内侍,只是因为是陈洪带着的,又说是司礼监的人,而且还是皇上吩咐他二人去的,所以也没人敢多问什么。现在想来,恐怕这问题就出在这内侍身上。小的虽入司礼监的时日不如冯爷,但司礼监能到御前伺候的人小的还是混了个眼熟,倒从不曾听闻有陈洪带进的那号人物。所以小的猜想,这内侍恐怕就是这江姓的宫女。”

冯保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一查乾清宫的出入便知,想来孟冲也不会骗他:“果然是陈洪在搞鬼,他见高拱失势,便想着要懂这样的歪脑筋来讨好皇上吗?或者他看我有贵妃的信赖,因此也想为自己在后宫寻个主子作靠山,只是他忘了,贵妃诞下长哥,眼见着又要为皇上诞下一子,这样的功劳,这样的地位,恐怕不是一个区区宠妃能比得过的。”

他这话是有意说给孟冲听,孟听了忙点头:“是是是,陈洪哪里能跟冯爷比,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冯爷根本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冯保又点了点头,笑着望向孟冲:“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等有朝一日,你的功劳我也会一并向贵妃禀报,绝对少不了你那一份。”

孟冲闻言大喜,原本按照他如今司礼监随堂的身份也不用和冯保行跪拜大礼的,却还是忙跪了下来,朝着冯保叩头拜谢:“多谢冯爷赏识,小的一定尽心为冯爷办事。”

“好了,快起来吧。你也先回去,好好跟着陈洪,前途远大着呢。”

“是,小的这就回去,冯爷今后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定当为冯爷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冯保闻言心中嘲讽,还是赴汤蹈火,只要他能这么好好的替自己监视着陈洪,不要倒打一耙已算是万幸了。不过这样危险的人毕竟长留不得,等到陈洪一解决了,今后找个机会就料理了他,一并除了才能以绝后患。只是冯保心里虽这么想,但面上却保持着微笑:“你的心意我知道,快回去吧,别一会儿晚了被陈洪发现,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孟冲也觉得如此,也不再多逗留,忙赶着告退。他不敢回头,即便已经走了很远了,却总还是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直到出了玄武门,他才敢放慢脚步,缓缓回头,确定身后当真没什么人跟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膛,暗叹了声好险,差点就穿帮了,好在自己机灵,不然自己今日恐怕就要折在这冯保手中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又回头张望,却忽然觉得有人从旁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吓得他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更是心惊,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洪。

陈洪在这儿遇见他倒也奇怪,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刚才正去司礼监找你呢。”

孟冲极力掩饰住自己脸上的不自然,自己刚从玄武门出来,想骗陈洪自己没进宫是骗不过了。只是自己为何进宫陈洪定会追问,陈洪也不是愚笨的人,随便一个理由可瞒不过他,若是让他起疑派人细细查问,难免不会知道自己进宫是去见冯保的,这么一来事情就糟了。他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便只也面露惊讶,道:“陈爷怎么在这儿,小的刚去乾清宫就是为了找陈爷。”

“你找我何事?”

孟冲一时间也有些编不出来,想起刚才陈洪说正找他,于是忙转移了话题:“我的事儿是小事儿,陈爷亲自来找我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的确有事。”说完将孟冲拉倒一旁,小声道,“我想让你帮我去打听打听,江氏封妃一事宫中可有什么议论。”

孟冲闻言一愣,不明白陈洪为何会忽然这么说,又为何会要自己去做这件事,莫不是在试探?没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前,孟冲还是觉得不要轻易回答,还是先弄清楚情况的比较好,于是问:“陈爷的意思是?小的听不明白了。”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主要还不是坤宁和永宁两宫。”

孟冲一听这话就明白许多了,不禁问:“小的斗胆多问陈爷一句,这事儿是江氏让陈爷问的?”

他刚一问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只听陈洪没好气道:“什么江氏江氏,你是什么身份要搞清楚,皇上的圣旨虽没下但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迟早是主子。”

“是,是,是,陈爷教训的是,小的该死,小的不知分寸,冒犯了贤妃。”

“知道就好,我教训你可是为了你好。要知道我可要不了你的命,只是你若这么口无遮拦的,还不等冯保抓住把柄便先得罪了贤妃,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办?”

孟冲忙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陈爷都是为了小的好,小的感激都来不及又怎敢有怨呢。”

“好了,也不怕人看见了笑话。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亏你,要不是你给我提议让江氏办成内侍由我带着接近皇上的办法,恐怕这件事早就被冯保给拦下了,岂还有她的封妃之日。”

孟冲忙点头附和:“可不是吗?虽说贤妃如今成了主子,可若没有陈爷,她还在尚服局,又如何会有今日?所以陈爷对贤妃可有再造之恩,等到正式册封一过,贤妃如何不对陈爷感激涕零?而冯保再怎么得李贵妃其中,在李贵妃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下等的奴婢而已,如何能同陈爷相比?”

“不错,你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了。”陈洪闻言也不禁笑了起来,“冯保以为高拱走了我就没办法了吗?今后有贤妃在量他也不敢对我如何。何况皇上只是让高拱回乡养病,并没有真正罢了他的官,皇上心里舍不得高拱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所以说这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和他就走着瞧,看看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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