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翳，林翳的翳。”
“洛香衣，落花香满衣的香衣。”
“洛……洛儿？”赫连翳低声叫道，洛香衣没有听清楚，正想问他说了什么，他已经从旁边的小门去了隔壁。
药还是苦的，洛香衣苦着脸喝完，赫连翳及时给她一块糖，甜滋滋的在舌尖化开，皱成一团的脸才舒展开。
“等雪停了我带你去梧桐城。”赫连翳道。
洛香衣眨眨眼：“太远了。”
“不远，下山……下山不远就是梧桐城。”
下山不远？察觉到他话里的迟疑，再想到他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洛香衣正色道：“还是算了……”她不想去什么梧桐城，她只想去沈家，沈老爷不曾苛待她，如果她真的死了也就算了，活着总该有个交付。
最重要的是，青烟还在沈家，她带青烟离开天香楼，总不能把她从一个火坑推进另一个火坑，虽然只接触了短短两个月，沈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除了沈嫣然。
洛香衣有自己的想法，然而赫连翳根本不给她机会说下去，伸手点了她的哑穴。
“洛儿有伤在身，好好休息。”赫连翳说道，面色如常的改了称呼，洛香衣怔了一会儿，沉默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赫连翳说让她休息，可人却没有走的意思。
洛香衣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知道只有这一间屋子可以住人，外面又下着雪，洛香衣也没好意思要他出去，可是能不能不要坐在她床前，那边有桌子有炭火，那边不是更好吗？床和桌子都是硬木头！
但是，为什么眼前这么亮……
洛香衣无力的闭合了几下眼睛，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昏睡过去。
天很快就亮了，洛香衣醒来时已经是正午，脑袋昏沉沉的，她做了一晚的梦，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一直在梦里叫她，吵得她睡也睡不好。
洛香衣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了，急忙动了动腿，一点儿都不疼了，还很有力气，就是坐起来的时候胸口还有点儿闷，大概是伤得比别处重些，所以好得慢一点。
看来赫连翳的药不是一般的好。洛香衣坐在床边望着地面发呆，赫连翳为什么会给她用这么好的药？
天香楼里也时常有人被打得皮开肉绽，伤筋动骨少说得躺上半个月，这还得花姐姐心情好，多给打发些好药材下来。
作为天香楼的头牌舞姬，洛香衣自然没被打过，花姐姐也待她极好，顶多似是而非的骂上几句，可是看多了她心里也有了谱儿，她昨天那身伤，至少要养上个把月才能拆去绷带，至于想要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起码的两个月。
可是赫连翳给她的药，不过一个昼夜就痊愈，她要是还相信那是什么化血散淤的，她就是真的蠢了！
对一个陌生人，有必要用掉那么好的药吗？有必要大晚上走那么远去买红豆酥吗？
他也是因为这张脸吗？沈家也是为了这张脸才用高价买了她，可是他明明说过她狼狈。
他叫她洛儿，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姓？
洛香衣想得头有些昏，扶着床沿慢慢按着额头，她从来没有这样头晕过，这次应该是受凉了。
这时，赫连翳端着碗热腾腾的白汤进来：“洛儿，雪已经停了，喝了汤我们去梧桐城。”
现在，又变成我们了。
洛香衣微微一笑，眯起的眼滴溜溜的转着，只见汤上铺着一层灰白的油脂，让人无法看到汤底有什么。
汤的味道也不好，淡得没味道不说，还涩口得很。洛香衣面不改色的喝下去，比起那些药来这汤并不算难喝，就是也喝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熬的。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覆盖了眼前的一切，天空很亮，红艳的太阳照射着白茫茫的雪，天地间明晃晃的耀人眼。
洛香衣有些难受的眯起眼，横州的冬天是不会下雪的，最多有些冰渣子，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淹没了所有的雪。
“雪光伤眼，洛儿把眼睛闭上。”赫连翳提醒道，伸手盖着她的眼，动作熟练自然得好像他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洛香衣没做多想，听话的闭上眼，她曾听人说过雪光伤眼，严重的还会让人眼瞎，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了瞎子。
手心里的长睫扇动，痒痒的像是明白了什么，赫连翳急忙收回手，握在身后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洛儿，我带你去梧桐城。”
赫连翳说道，尾音被猎猎风声淹没。
没有寒风吹面的冷冽，洛香衣好奇的把眼睁开一条缝儿，入目所见却全是白茫茫一片，辨不清天地分合。
这是……在天上？
那他是……
洛香衣闭上眼，终止掉自己的好奇，她知道很多事情不应该好奇，花街柳巷里不知有多少女子是死在这两个字上。
不管赫连翳是什么，都不是她能过问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即使曾名动衡州，但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也算不了什么，等梧桐城之后，她就想法子离开去许州。
如果沈老爷还认她这个外甥女，她就留在沈家，如果不认了，她就带青烟回衡州去，总归花姐姐不介意收留她。
当然，得先凑够银钱。洛香衣盘算着，一面可惜，沈家大公子给她的见面礼都落在马车上了。
“洛儿，前面就是梧桐城了。”赫连翳突然说道。
洛香衣正可惜着那见面礼，也不知道赫连翳抱着她走到了哪里，听见这话睁开眼只见一辆马车停在白皑皑的雪上，旁里立着个奴仆打扮的少年，他一直低着头，洛香衣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感觉他的年纪应该不大。
赫连翳没有同少年奴仆说什么，抱着洛香衣径直登上马车，不用他吩咐马车就骨碌碌的驶出去，嘚嘚的马蹄声踏破荒原上的死寂。
说是梧桐城就在前面，洛香衣却不太相信，虽然赫连翳很厉害，可带着她这个肉身凡胎，再厉害也跑不了多远，不然干嘛换马车走？
现在，大概只出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