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左右瞅了瞅，凑到元庆这边，小声说：“说别的可以吗？反正我听你的。”
元庆苦笑了一声：“说吧，只要别高喊‘打倒政府’就行。有人‘点眼药’我顶着……说点儿轻快的啊。”
“黄段子？”三叔堆着满脸火车道，用肩膀蹭了元庆一下。
“你想去严管队是吧？”
“那说什么？讲点儿革命烈士的光荣事迹？我还得会说呀……要不咱们唱点儿沂蒙小调啥的？”
“那也是个严管的‘口子’。”
“真愁人……”三叔哼唧两声，一拍大腿，“那咱就来一段智力测验，这个属于开发同犯们的智力，不算违反监规纪律……”见元庆没有反应，三叔张口就来，“听着啊伙计们，我要开始啦！有这么一个人，赶着十头猪要去集上卖，半路下雨了，这小子就去一户人家避雨。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女人，女人不让进，说，俺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好留一个男人在家困觉？男的说，我给你一头猪。女的说，那也不行啊，俺家只有一张床。男的说，咱俩挤巴挤巴，我再给你一头猪。女的就同意了。睡觉的时候，男的熬不住了，说，我到你上面睡，给你两头猪。女的同意了，但是要求上去以后不能动。男的上去了，哪能不动呢？挺不住了，就央求动一下，女的抓紧裤腰带，就是不答应。男的急了，说动一下再给你两头猪。女的这才勉强同意了。男的动了几下就停了，女的问，大哥，你咋不动了呢？男的说，不能动了，猪没了。女的说，动吧，猪有的是……天亮了，男的赶着三十头猪，吹着口哨赶集去了……各位，你们猜，他本来赶着十头猪，为什么后来成了三十头？”
“他偷人家的！”小二黑举手，嗓子亮得像唢呐，“那个卖猪的跟三叔一样，是个贼！”
“错！”三叔郑重其事地拉了一下脸，“还有谁来回答？”
“那爷们儿算错了，”蛤蟆眼不屑地瞥了三叔一眼，“这叫什么智力测验？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他不会算账。”
“再次声明——”三叔的脸拉得更长了，“智商停留在三岁以内的同犯，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你娘的，让你给绕糊涂了……”史乃安将铺板抠得“咔咔”响，“他把猪都输光了，怎么会多出来二十头？”
“娘了个×的，一群蠢驴，”刚子一哼，“那个女人尝到甜头，熬不住了，倒贴，把自己家的猪给搭上啦。”
“真的？”小二黑目光清澈，瞪着刚子，一脸纯真，“那个女的这么实在？雷锋家的？”
“我操你个姥姥的……”史乃安反应过来了，一枕头砸向小二黑，“还他妈雷锋家的呢，那是你娘，犯骚呗！”
“哈哈哈哈……”满屋的人都反应过来了，笑声潮涌一般荡漾在监舍里。
“元庆！”外面有人喊，“接见啦——”
来的是小军。坐在接见室里，元庆厚着脸皮对陈队长说：“这是我表哥，我们没有什么机密事儿，政府不用担心。”
陈队长明白元庆的意思，笑道：“就这一次，下个月接见室就安装玻璃隔断了，想说话也得隔着玻璃。”
元庆点头哈腰：“明白，明白，就这一次。”
陈队长一走，元庆隔着桌子，猛地捶了小军一拳：“你怎么才来呀，想死我了！”
小军摸着胸口笑：“我倒是想要早点儿来，事儿太多了……”将脚下的一个包裹提上来，往元庆的跟前一推，“凑合点儿吧，别的不让带，就几条烟和几个罐头……钱我给你登记了三千，还有一千在一包方便面里，你自己找。也不知道这儿能不能花出去……我来见你费了老事了，街道上不给开证明，是咱大哥帮忙弄的，派出所那边我找了小利他姐夫，好歹算是冒充你表哥进来了……老爷子来过没有？”
“来过，”元庆将包裹拿到脚下，心头一堵，“唉，老人家的身体是越来越差劲了，头发全白了。”
“没事儿，前几天我去看过他，还好……我没敢提你，怕他伤心。大姨的身体也不错……”
“别说这些了……”元庆摇了摇手，“外面的兄弟都挺好？”
“还好……胡金‘裂边’了，我劝他留下，他不听，”小军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志，走就走了吧，呵……正式退出的那天，我们俩喝了不少酒，这家伙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趴下号丧了……末了，他要跟我算算帐。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有什么可算的？不就是几个小钱儿嘛。他拿出来一个帐本，上面记的是什么我也没看，一把火烧了。最后他又拿出孟德龙给他打的一个条子，上面写着他提了三十六万工程款的事儿，这个我留下了，我得给小满一个交代。胡金走就走了吧，其实这也是早晚的事儿……我去他新开的那家洗浴中心看了，很豪华，跟皇宫似的，估计花了不少银子……哈，这些钱大部分应该是腾龙公司的吧？我不跟他算老婆帐，就那么着吧。我想了很多，你和小满第一次出去的时候，花的都是他的钱，这些都无所谓了……小满的三个歌厅，一个由肖卫东管着，一个他安排了大牙过去，被我给撵走了，一个岳水管着，岳水不太过去，大波在那儿，岳水以前还管着的胡金的那个饭店，我让他撤出来了。你那边有张三儿，胡金安排老脸过去，也被我给撵了。你从王二那边拿过来的那个饭店现在还是江波在管着，胡金安插过去的人也被我撵了，江波好像有什么难处，想走，我让他再等等……基本情况就这样。”
“胡金这是什么意思？”元庆皱紧了眉头。
“他愿意走就让他走吧。你和小满都不在，我也管不住他，随他去吧。”
“他是不是有心想‘收山’了？”
“你别那么多心事好不好？”小军皱了一下眉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婆婆妈妈的有意思吗？”
“我不管了……”元庆的心忽然变得沉重，不知道是因为胡金的离开还是因为自己脱离了社会，脱离了这些本该他管的事情。
“上个月我去见过小满，他很好。他让我给你带个话，好好在里面养着，出去以后重振雄风。”
“振他妈**风啊……操，出去我就快四十岁的人了，还雄风呢，麻风还差不多。”
“别丧气，外面有我。你在里面跟在外面一样，出去以后你还是你。”
“但愿如此。”说完这话，元庆想，七年之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出了多少事儿？
闷了一阵，小军嘬了一下牙花子：“我跟张三儿谈了不少……一开始他以为我想接收你的汽修厂，想要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人。我说，老三你放心，这个厂子是元庆的，我不会随便插手，但你必须好好干。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明白，直接让我查账。我查了，很正规。我调查过你以前的那些兄弟，他们说的跟张三儿的帐可以对起来。这事儿你有什么打算，我帮你处理。”
元庆想了想，点点头说：“让张三儿继续待在那里。”
小军一笑：“那我就不管了。我负责每半年过去收一次帐怎么样？”
元庆继续点头：“就这样。”
“钱呢，我单独给你存着，除了每个月给老人送两千，其他的我不会动的，等你回来我交给你，”小军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发展嘛我看暂时就不发展了，让张三儿维持好现状就行。该发展的是我和小满的事儿……我把我们在孟德龙那边剩下的工程款全部提出来了，入在公司的账上。等小满出去，我准备用这些钱去砸几个管事儿的，不光是魏捷，凡是以后能用得上的人，全砸。现在房地产这块儿发展得很迅速，手疾眼快的主儿都开始行动了。我和小满在这方面也算是老手了，继续发展应该没有问题。我跟小满商量过这事儿，他同意……”
“绊脚石呢？我是说广维。”
“他现在顾不上跟我作对了……许江把这小子搞得团团转，脑子都要崩溃了。”
“许江现在发展起来了？”
“对，势头很猛，比咱们当年还快。”小军猛吸了两口烟，“我安排钱广通过一个叫金鱼眼的东北人做内线，时刻观察着他……这事儿说来话长。先说钱广帮我打听到的事儿啊……他发现老疤跟古大彬在一起，两个人经常出远门儿，好像在联系云南和新疆的那些毒贩子。古大彬现在基本没有非常明确的生意，开了一家茶楼，规模也不大，但据说他现在很有钱，跟‘白道儿’上的人挂得很紧，钱广说他的钱全都投在那些大人物开的生意里，号称入股呢。许江在外人看来是个很有头脑的江湖大哥，但他做的事情很小气，为一点儿蝇头小利他都可以带着那些东北人到处滋事，很有民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