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平安医馆就算门可罗雀，但也没有人敢对陆栀凝半分不敬。
如果有，在他还没有走进这个周遭全是各种店铺的胡同的时候，就已经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秦明远的侍卫守在胡同外面，队伍一直从胡同入口延伸到了平安医馆的门口。
无数挤在胡同外面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大气也不敢出。
九王爷说了，不许在外面大喊大闹，影响陆医仙休息。
这已经是陆栀凝昏迷后的第五天了。
整个松成县的疟疾都已经被控制下来，县令大人这几天忙着安抚县里几个受灾严重的城镇，以及清扫瘟疫之后的惨淡。
之前因为瘟疫而被迫关门的店铺这些日子大都在慢慢打开，街上的行人从只有忙碌的官兵到慢慢有了优哉游哉的路人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
除了平安医馆，至今没有接待病人。
因为它的主人现在也躺在床上，陆子服正在给她擦脸，然后往她嘴角上面湿了一点水，让她的嘴唇看起来不那么干。
“子服，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陆子服看着摇着扇子的秦明远走进来，惆怅的摇了摇头。
“大夫不是都说了吗，只是过度劳累了，会好的，你别担心。”
陆子服点点头，嗓子已经嘶哑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那个姐夫，怎么这么危急的时候竟然不见他的踪影？”
陆子服抬头，脑海中正在搜索该怎么回答。
“我，我让他去帮我做一些事情了。”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传来，两双眼睛同时向她看去：
“姐！”
“大夫！”
“不用叫大夫，我就是大夫！”
陆栀凝摆摆手，刚走进门口的大夫一时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出去。
“医者不自医，还是让大夫进来把个脉吧！”
秦明远招了招手，年迈的老者这才蹒跚着步伐走进来。
“回王爷，陆大夫如今已大好了！”
老者深深的佝偻着身子，仿佛觉得这样就可以表示莫大的尊敬：
“但陆大夫这一回过度劳累，还是好好休息才行。”
秦明远点头，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子服，有吃的么？”
陆栀凝半伸出手来，加上那一副白皙、可怜的面孔，活像个饿虚脱了的人。
“明远，你别看我这么虚弱，其实就是饿的。”
看到秦明远面上的担忧，陆栀凝勉强笑着解释。
更像饿坏了的病人了。
久恶饿之人不可立马暴饮暴食，所以陆栀凝哪怕饿到想吐也只喝了一碗白粥。
“我竟没发现，天底下有这么好喝的白粥！”
陆栀凝回味着碗里的粥，还舔了舔嘴角。
要不是秦明远和陆子服都看着她，她可能还会直接把碗给舔了。
“阿凝姑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就是有点饿。”
陆栀凝沉吟一会儿后说道，到底喝了一碗粥，说话的时候语气都要厚实一些。
“阿凝姑娘没事就好了。”
秦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说完又兀自喝起茶来。
两个时辰后，陆栀凝喝了两大碗白粥，吃饱了饭后，说起话来都是底气十足：
“明远，我觉得你有什么话想说。”
“哪有什么话说？”秦明远忽然收了手里的扇子，笑道：“阿凝姑娘，我要走了。”
还说没话说！
等等，走了？
“你要走哪儿去？回京城么？”
秦明远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不是在这儿养病么？”
扇子再次被打开，秦明远的声音有些悲戚：
“我在松成县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要想安安静静的养病怕是也难了。”
“不光是这个原因，还有呢？”
如果只是这个原因，他不会回京城。陆栀凝果断拆穿他。
“父皇前些日子不太舒服，听说了松成县的事情后，想见见我。”
他说得轻快，但陆栀凝知道是皇室有人不满他在这儿的行为，认为他在这儿招揽民心，所以要把他叫回京城。
“不能不走么？”
“天子之令，不得不从。”
“何时起身？”
“明日吧，今日还想陪陪你。”
难得没有沐槿霖搅浑水，秦明远确实很想陪着陆栀凝坐一会儿。
圣旨要他今晨便启程，为了等陆栀凝醒来，他一直扛着压力，等陆栀凝醒了后，他又想等她好点了跟他告个别。
可是当告了别，那一瞬间他忽然就不想走了。
要是能够留在这里，哪怕是看着阿凝姑娘和她的丈夫双宿双飞，那也是一种满足啊！
可能真有那一天，自己又会想站在阿凝姑娘身边的人是自己吧！
人啊，果然是不知道知足的。
秦明远低头笑了笑了。
两个人在房里坐了一下午，谁也没有说话。
第二日秦明远一早就走了，天刚蒙蒙亮，就是为了躲开那群想要送自己的人。
临出镇上的时候，他的后面除了侍卫之外，空无一人。
他回头看了看，心中酸涩：也好，她大病刚好，需要休息。
“明远，秦明远！”
上马车的功夫里，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没有回头，高高的把手扬起来挥了挥，然后潇洒的落下。
车队在陆栀凝的面前慢慢消失。
直到完全看不到影子了，她的眼角有一些酸涩。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个深爱自己和自己深爱的人，还会遇到一个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知己。
如果前者是沐槿霖，那么后者就一定是秦明远。
事实上前者也是沐槿霖。
一个人怅然回来的时候，路上碰到了正出来寻她的顾子航。
“栀凝，你不是才刚好吗，怎么出来了？早上还是有点凉快，别着凉了。”
说着，顾子航就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陆栀凝当然拒绝，但话还没有说出口，衣衫就被一个大手给扯了过去：
“本尊看方才那个乞丐挺冷的，给他穿吧！”
然后，那件衣衫就被某个人送到了墙根下的乞丐手里。
不愧是沐槿霖，尽干这种损事。
顾子航看着某个人扔了自己的衣服后，又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陆栀凝披着，就差直接骂人了。
但是他安静得很，给陆栀凝披好衣服后就走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栀凝，我要进京赶考了。”
“嗯？”
陆栀凝心中第一个念头是：你也要走了？
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进京赶考是好事情，于是又笑了笑：
“恭喜啊，这是好事情，子航哥哥这么厉害一定能考一个好成绩回来，我们在家等你哦？”
顾子航有些害羞，脸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