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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忐忑

房子塌了,路堵住了,但这只是暂时的。

区区二十几名轻装步兵,并不能把披挂上阵的云豹战车怎么样。司徒昂想起几个小时以前,自己很拉风地坐在M1A2坦克炮塔上,朝具有高度职业精神的尼康长焦镜头伸出酷酷的食指的情景。但现在他只能抱着脑袋蹲在战壕里,听着C9型涡轮增压柴油机发出“MADE IN USA”所特有的张狂咆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司徒昂宁可选择与三中队长佟国伟干完一架,再顶蒋云几句,也不会拱手让出那辆坦克和强攻金库的任务。

“我怎么觉得有人老惦记我?”

远在几里外的佟国伟少校,狠狠打了个喷嚏。

佟国伟抽了抽鼻子,从一条水兵的尸体上摸出一个弹匣。他擦掉那些容易滑手的粘液,压进自己的步枪。这时通信组长推开套在脑袋的硕大耳麦,看过来。

“没事,你继续。”佟国伟摆摆手,将目光转向十几米外慢悠悠调整炮口的坦克。

120mm滑膛炮前方约一百米处有一幢楼,楼的后面就是金库。

这是红蜘蛛第二次对金库展开进攻。与上一次所不同的是,他们不用再理会电台里“果毅呼叫忠诚”的呼叫。他们不但切断了与武毒派首脑王建平的一切联系,还亮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二部五局(注:特勤局)”的旗号,以此来表明他们已同解放军军事检察院批准逮捕的前委任指挥员庭车常划清界限。

在PLA森严的政治审查体制面前,红蜘蛛必须做出符合常理的姿态,必须旗帜鲜明地摆明立场,将自己置于高雄市内各武装派系众矢之的,才有可能洗脱“胁从叛逃”的罪名。用中国一句老话说,这叫“杀身成仁、以死明志”。

用A国人和叛国者们的思维讲,红蜘蛛现在所做的事情完全符合常理。

佟国伟现在是红蜘蛛里最有权势的中队长。他指挥着“红蜘蛛”大队部、第三中队和第二中队第四小队,拥有1辆武装到牙齿的M1A2主战坦克。这支队伍不管打出什么旗号,都是高雄市内不容小觑的一支力量。他的任务是让人惦记。

用红蜘蛛内部的话说,三中队天生就是MT的命。扛BOSS拉仇恨,铜墙铁壁,招架闪避........

“轰”地一声,挡在金库前面的楼终于被打穿了。可大获成功的M1A2坦克却突然倒转履带,喘着粗气缩回根本容不得转弯的拐角里。尘雾尚未散去,对面的防战车壕里“嗖嗖”射出几枚*。

“五点、七点方向,勇虎坦克各一辆!”负责右翼警戒的观察组传来报告。

“知道弯弯装甲宪兵为什么爱勇虎了吧,这破地方,压根就不允许艾布拉布斯转弯......车组按计划弃车!丙队、丁队准备迎击!”

“三号路口步兵若干!”

“四号路口步兵大量!”

“猫头、猫头,你左侧楼顶有狙击手........重复一遍,左侧楼........”

“我们似乎高估了‘王’的力量,将军。”

“你该称他‘王建平’,而不是那个与统治者同义的姓氏,上校。的确,在市内警备部队心怀各异、宪兵204指挥部阴奉阳违,以及忠于国府的台东862旅行动迟缓的情况下,武独派掌握的298旅及其死忠追随者们,仍然无法迅速而全面地掌控住陪都局势。他们甚至连一座金库都搞不定。这让我很失望。我相信总统阁下也会对JSOC(注:A国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感到失望,你认为呢?”

“对于我的失职,我很抱歉,将军。”JSOC驻太平洋地区联络官K上校如是说。

“请坐下来吧,我的上校。”莱布其上将示意他的宪兵参谋官坐下,“说说看,K,问题究竟出在哪?”

“王建平高估了庭车常的掌控力,引狼入室,而我则低估了——或者说是忽视了——蒋云的存在。红蜘蛛区区一百号人放在正面战场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在高雄市内,在我军对这场政变保持中立的情况下,他们正好抵住了左右摇摆的岛内将军们的命根子,使得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

“你肯定现在指挥围攻金库的是蒋云?”

“难道不是?”K上校微微一怔。

“我刚刚收到一份空中侦察报告,一支忠于王建平的宪兵精锐分队在通过台东的必经路上设卡时,遭到了不明身份队伍的袭击。情报分析结果表明,目前仍效忠于国府并驻扎在市内且的部队中,只有夜鹰突击队才可能实施如此精准而犀利的攻击。可你也知道,夜鹰突击队既然已调离金库、返回虎穴,就不可能再离开‘主角’半步,因为主角’身边没有第二支可以完全信任的部队。”

“您多虑了,将军。”K上校直接了当,“如果‘主角’真想逃往台东与忠于国府的862旅会合,夜鹰突击队完全可以成为首先牺牲的对象。红蜘蛛不可能放弃捣毁金库、将功赎罪的机会,反而去帮助发动‘岛内公投’的头号战犯逃脱,红蜘蛛是一支毫无疑问的忠于C.P.C.的部队,不是任何人的私产。红蜘蛛必须捣毁不论文独派还是武独派都视为命脉的金库,才有可能洗刷胁从叛逃的嫌疑和曾受叛逃分子拐骗的耻辱。”

“看来你仍然相信庭车常是真的叛逃。”莱布其上将咀嚼着嘴里的咖啡豆。

“我只是怀疑一个拥有潜在巨额财产的聪明人对C.P.C.的忠诚,将军。请容许您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庭车常会招供的。不管是“奉命叛逃”还是假戏真做,他只要供出‘寡妇’在我军内部的情报网络,就不可能再回头。除掉我军的肉中刺永远比关心岛内政权将来由谁掌权更有价值,因为文独也好,武独也罢,都必须依附于A国强大军力的支持——不是吗?将军。”

“当然、当然。”莱布其上将如是回应。

在这一点,这两位身份差距悬殊的A国军人的看法绝对是一致的。

“好了,我的孩子。”莱布其上最后补充了一句,“我得做太平洋战区司令官该做的事情了。我现在应该去关心一下,台南LG师是否有趁虚攻入高雄的可能,以及花莲城何时到手的问题。”

“很荣幸能在这里接待您。上将。”

K上校起身立正,目送上将离开太平洋司令部宪兵参谋官办公室设在高雄的前进指挥所。

上将戴好了头盔,绕过仍然阴魂不散的记者,奔向正在预热引擎的海鹰直升机。怀抱M4A2*坐在舱门上的忠诚副官乔治跳下来,将上将搀扶上机。

“回‘布什’号吗?长官。”乔治一边系好上将的安全带,一边大声问。

“先到‘拳师’号转转吧。”上将如是回答。“拳师”号两栖攻击舰目前部署在花莲东部海域,是登陆作战指挥官的旗舰。“中国人不是都喜欢领导坐阵指挥这套吗?我也去体验一下。”

路口的宪兵们下车了。

六个,也可能是七个,或者更多。司徒昂记得在此之前,云豹战车曾在另一方向打开过后舱门。这几名宪兵对兵力三倍的红蜘蛛分队构不成直接性威胁,但他们的存在,显然能使装备25mm速射炮并加强了二级防护装甲的云豹战车如虎添翼。

红蜘蛛一个中队攻下一个宪兵检查哨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敌人没有知难而退。这大大出乎蒋云的预料。

此时蒋云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队员们都看着司徒昂,司徒昂并没有看蒋云——这场战斗毕竟是由司徒昂负责指挥的。

蒋云现在很忙。他正用电台呼叫贾溪临走时告诉他的那个频道,是那个频道让他带着人来到这里。但没有人告诉他使用那个频道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又有着怎样的身份——或许连贾溪自己也不大清楚。

“候鸟收到蓝蝎,候鸟收到蓝蝎。我就在你对面那座小学里......”

“你受伤了?”蒋云问。

“我很好......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能搞得定吗?我很快会用到那个路口。”对方提出要求。

“既然来了就不是问题。”蒋云想了想,额外问了一句,“我在哪听过你的声音吗?”

“大约在梦中。”对方笑道。

“希望不是噩梦。”

蒋云关掉电台,拿过靠在墙边的步枪,站起来看司徒昂一眼。

“我的位置在哪?”蒋云中校问司徒昂少校。

司徒昂指指别墅的天台,“上去。”

蒋云摘下瞄准镜盖,收进上衣口袋里。他横抱着步枪,像当年只是个士兵那时一样,走上楼去。司徒昂拧回脸,继续向其它等待任务的队员分派任务。

“红蜘蛛三剑客”中,蒋云(原一中队长)威望最高、个人战技最强,伍眉(原一中队教导员,后牺牲)的学识最为渊博,司徒昂(原二中队长,后调任一中队长)的分队战术指挥水平最高。事实上,胡安私底下也一直把司徒昂作为下一任“红蜘蛛”部队长来培养,正因为如此,当初方智(时任总参二部五局局长)才会默许吴品(时任战区十一局局长)和庭车常(时任五局局长助理兼十一局行动处处长)“挖走”蒋云。蒋云在台北晋升中校那天,司徒昂还特意从北京寄来两瓶茅台,附上纸条说:“您老人家安心升官,可别掂记着再回来啊。”现在蒋云回来了,他以战区十一局行动处代理处长的身份,指挥“红蜘蛛”战区特遣队,但他很清楚自己擅长什么,该管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应该放手等等。这样的蒋云,正是林兰、吴品和庭车常所需要的。

“拖得太久只会增加伤亡,给即将到来的某些任务带来更多困难——”

司徒昂对王小帅如是说。

“——所以这仗必须让敌人吃够苦头。一小队我交给你。我牵制正面,你从侧翼突击。要求不高,一次突击打掉两三个就差不多了。我想敌人这次会知难而退。”

“如果.......”

“没有如果。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只有手头这些人,死一个少一个。你明白我意思。”

二中队长王小帅领着一小队,从别墅后门走了。

一颗*飞进客厅,撞到沙发里躺着,便“吃吃”开始冒烟。司徒昂用早就准备好的湿毛巾捂住眼睛、鼻子和嘴巴。战争中没有自来水,毛巾上撒的是他自己的尿,只不过与人类创造的发烟剂相比,人类与生俱来的排泄物气味实在是微忽其微。

车载高音喇叭“嘎”地一声响了。

装甲车里的前宪兵特勤队员显然都受过心理战训练。因为那首歌是很多大陆人都听过的,它有一个神一般的名字,叫《忐忑》。

啊呀呦

啊呀呦

啊嘶嘚咯呔嘚咯呔

嘚咯呔嘚咯呔嘚啲吺

呔咯嘚呔咯嘚呔咯嘚

呔咯嘚呔咯啲嘚呔咯嘚咯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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