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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节 密令

狗剩不是名字,至少在一个多小时前还不是。

一个多小时前,师军务科长李正硕少校来搜索排挑人。这个所谓的“搜索排”由13名炮兵、9名装甲兵和2名包括排长在内的步兵临时拼凑而成,挂靠在师直警卫连里,归口师军务科管理,主要担负收容伤兵、散兵的任务,并一定兼有师警备纠察分队职能。

按一般惯例,此类非正式建制分队应称为“XX队”、“XX分队”,“XX小组”等等,以区别于营、连、排、班等正式建制单位。但代理师长杨希山坚持认为:“搜索排”这个名称既强调了分队的作战性质,又淡化了其本身所具有的“收容”、“纠察”色彩,对刚刚回到部队但一时无法回归原建制的散兵、伤兵而言,更有助于重塑集体归属感、提升凝聚力。

来挑人的李科长没说任务内容,只是向排长提出了挑人的要求:掌握步兵五大技能,并精通其中至少两项。

排长想都没想,就直接指着队伍里一个兵说道:“就他。”

“没得挑?”李科长犹豫了一会儿,“叫什么?”

排长想了想,大概也记不得这个相识没几个小时的部下叫什么,索性回答道:“他是排里最后一名步兵,叫他狗剩好了,首长。”

此时的步兵狗剩,正隐敝在自己挖的掩体里,注视着几十米开外的花玉公路。

所谓的“花玉公路”在开战以前并不存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岛内当局曾计划修筑一条西起嘉义县,经玉山国家公园腹地横贯东西,东至花莲县玉里镇的“新中横公路”(“旧”中横公路即马镇山ID团与雅各布骑8团沿线对峙的那条),但岛内环保部门坚持认为,这条或许极具经济价值的公路的开辟,将对玉山国家公园的生态保育与自然面貌造成不良影响,因此当局最终放弃了该计划东段即“玉里-玉山”线的修筑。直到战争爆发前夕,“急病乱投医”的胎毒当局出于备战需要,才不得不紧急修通花莲玉里至玉山国家公园的简易公路。只是阴差阳错,这条原本为胎毒武装服务的“输血带”反倒成了CB师花莲主力向玉山方向突围的唯一通道。

此时此刻,架起大功率扬声器嚷嚷着“步枪换面包”的悍马巡逻车队,正朝玉山方向绝尘而去。

公路东侧的灌木蠢蠢欲动,直到最后,被一双手拨开。

这双手的主人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若非他剃着光头、穿着防弹衣,手里还拿着枪,根本没人会认为这是一个兵。

他奋力扭动着不怎么听话的四肢助跑了一小段后,就势一滚,滚到公路西侧的草丛。

又一辆摩托车远远驶来。

摩托车手身上除了那只短枪管型*,再没有其它可观的火力,但准备进一步行动的公路东侧灌木丛犹豫一会儿,很快打消念头。

摩托车驶近时,引擎突然“嘎嘎”几声,怪叫起来。

摩托车手就地刹停,并放下了脚架——对于刚刚穿越和准备穿越死亡地带的中国军人,他毫不察觉。

远远隐藏在某处的步兵狗剩,瞄准这名车手,将手指移到了扳机上。可就这时候摩托车手猛踩两脚点火踏板,引擎“轰”地启动。

步兵狗剩松了一口气。

等到摩托车远远离去,公路东侧的灌木丛重新抖动起来.......

一个兵。和之前那人相比,他更像一个兵,因为他快速穿越公路的动作更符合解放军单兵战术动作,尽管这些动作在步兵狗剩看来太过于标准,并不适合当前的情况。

直到那条死亡公路恢复平静,步兵狗剩才对步话机另一头的人说道:“下来两个,自己人。”

“师指就在附近,你眼睛再给我放亮点,确定有几个、是什么人。”

“就两个,高地上下来的。”步兵狗剩肯定地回答,很快又补充道:“不是逃兵。”

“不是也得盯着,等他们走远,你再跟上。”

“是。”

步兵狗剩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朝公路东面的那座高地望去。

师里能扛得动枪的人,大多数都守在那座高地。一个多小时前第八战区司令部下达的命令,是坚守那座高地两个小时。至于为什么要守、为什么是两个小时,就连代理师长兼代理政委杨希山大校和代理参谋长肖杨中校也不知其详。

步兵狗剩的任务,名义上是担负师指秘密驻地外围预警,实则是监视那座高地,以及高地上下来的人。

此时通过步话机与步兵狗剩通话的是军务科长李正硕,但坐在李正硕身后的正是代理师长杨希山。

人心是肉长的。有战争就有死亡,有死亡就有恐惧,有恐惧就会有逃避,甚至是背叛。坚守命令下达到师里时,杨希山从很多人的眼里,看到了那种恐惧。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对朝令夕改的战区领导班子的不信任。

其实同样的恐惧和同样的疑问,杨希山心里也曾有过。

但命令终归是命令,杨希山始终相信一句话:“一个人能撑多久取决了他的意志,一支部队能撑多久取决于这支部队能否不折不扣地继续执行命令。”

初来乍道的杨希山不了解CB师,不了解甚至包括代理参谋长肖杨在内的CB师里任何一个人,他只能用这种简单而有效的方法来掌握情况。他是一师之长,他必须为这个师所有的人以及所做的一切负责到底。

“是参谋长。”

“你说谁?”

“就刚才从高地上下来那两个。看清了。一个是肖副参谋长,另一个挎着电台的没见过。他们正往师指赶。”

当李正硕的步话机里传来观察哨十分笃定的声音的时候,杨希山再也没法镇定了。

杨希山看一眼同在一个坑里的林指特使,那位代号“木首长”的战司十一局大校局长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个交会的眼神都没有。

杨希山把手从步枪和胸口之间腾出来,拍醒刚刚睡下不久的师政治部保卫科科长。

保卫科长霍地起身,高高扬起指头撕声大喊:“抓回来!把他们统统抓回来,交军事法庭!”

直到军务科长李正硕将他拦腰抱住,这位保卫科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从噩梦中醒来。

然而代理师长杨希山很快递来一副手铐,塞到他的手中说:“跟着我。”

杨希山右腋夹着步枪,左手掀开用几块防雨布临时搭成的所谓帐篷,径直朝那片泥泞世界走去。

保卫科长疑惑地将目光转向军务科长。

“又下来两个。”军务科长李正硕不安地强调着“又”,但省略掉了一些内容。

“这用得着师长亲自出马?”保卫科长嘀咕着,抹掉战壕外溅到脸上的泥水,追赶杨希山而去。

战壕里一声叹息,轻轻地,宛如落入湖心的树叶。

循着那声叹息望去,李正硕心有不甘地发问:“您觉得肖代参谋长会当逃兵吗?”

“逃兵不会往师部方向跑,”许光祖抚摸着那支从未上膛的手枪,手腕一紧一挪,子弹上膛,“但聪明的逃兵会。”

李正硕明白这话的意思:跑回师部自首的逃兵将来必定会进监狱,但至少不会死在战场上。在此之前,就有人这么干过。

“你要干嘛?”李正硕看着拉膛上弹的许光祖,不再说“您”。

许光祖将上过膛的手枪插回枪套里,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笑了笑,“职业习惯。知道我以前干嘛的吗?”

“我在战司军务部时见过您,您和战司王副参谋长一样,都是搞那个的。”李正硕压低声音。

“以前不是。”许光祖淡淡的表情,仿佛根本就没把那个传说中神秘的情报行业当一回事,“‘红蜘蛛’,听说过吗?‘红蜘蛛’会在没有指望回去的时候给自己一枪,就算自己不动手,队友也会帮你。别以为这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当年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在藏南见到一个被俘后获救的队友,他的样子可比自杀惨太多了。”

“您就不该来,”李正硕换回了尊称,但口吻没变,“撤退命令是您带来的,可现在上级突然又让坚守。您来了是白来。”

“我也觉得我反倒是个罪人。”

“悔了?”李正硕不无讥讽看着眼前这位首长。

“军装都穿了还能怎么悔。死在这,总比当年死在藏南强——那鬼地方除了到处乱窜的阿三侦搜队,连只托付遗言的苍蝇都找不到。”前“红蜘蛛”队友许光祖如是说。

李正硕呵呵一笑,“您有遗言吗?首长。”

“问候林兰八代祖宗。”

肖杨跟着杨希山回来了。

他没有戴手铐,只是带来了那部经过改装后用于“林指”专线通信的A军制式电台和他刚刚收到的密电。

“杨:21时59分整会同副参谋长肖、林指特使木,准时开启特使所携之555号密令。林、王、伍。虎日。”

*/编注:第58节最后一段“9时59分”系笔误,此处更正为“21时59分”。*/密电原文字数不多,许光祖只看了一遍,就连标点符号一起都记了下来。

“工作队专线电台收到的?”许光祖问。

肖杨回答:“不然我急吼吼跑来?”

杨希山老脸一红,尴尬地侧过身去,往保卫科长的裤袋里掏了掏,掏出火机和香烟。

肖杨叨着杨希山递来的烟,凑着火正准备点燃,许光祖却移开放在电台外接式显控屏上的目光,抬起头说:“白跑一趟。”

杨希山手中的火机“叮”地一声,什么也没点燃。

肖杨愣了一会儿,“什么?”

“这命令不算数。” 许光祖说得干脆,动作也极为干脆——他朝挤在指挥所角落里的参谋班子招招手,说道:“过来个人,随便来个。”

代理副参谋长职务的师作战科科长张宇,顺着林指特使最后落定的目光,推一把其中一名中尉,“就你——过去。”

这名中尉刚从军校初级指挥类专业毕业没多久,按例要在连队带兵至少两年后方能调入机关,但由于战事紧迫,全师转服现役时机关岗位普通缺额,他一到部队便被选调到师作战科,连学员肩章都是科长张宇亲手替他摘掉的。

许光祖将电台外接显控屏从通信军士李雷手上拿开,递到中尉跟前,“告诉你们的参谋长,这份命令哪里不对。”

大约半支烟功夫后,中尉小心翼翼看着肖杨,斟字酌句说道:“在‘林指’急电中,‘杨’意指代理我师师长职务的杨副师长,‘林、王、伍’意指我战区林司令员、政委王政委、伍参谋长。‘林、王、伍’三人联署向‘杨’发电,表明该文是以第八战区名义下达到CB师的急电。”

“废话。”肖杨说。

“这、这部电台是.......‘林指’派给花莲工作队的专线电台?”中尉从李雷上士眼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继续说道:“那就是说,无论是电台本身还是电台管理者,均不在CB师以及第八战区编制序列内。”

肖杨拿过杨希山手中的火机,“叮”一声,点燃香烟,“讲重点!”

中尉低了低脑袋,“中央军委前敌领导小组即林指和第八战区,最高首长均为同一人,但二者毕竟属于不同系统。战司给CB师的电文应通过战区通信系统发收,即战区通信部门拍发、CB师通信部门接收,而不应通过‘林指’内部通信系统。即使因特殊需要而不得不借用其它渠道,也应在明确注明转发性质。军、军校里讲过......下达命令是极其严肃的事情,错一个步骤、少一套程序都有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容不得一丝、丝......”

“按你的意思,林老倌子是在玩我?”

“小同志解释得很好。”许光祖示意中尉退下,“你是林指驻花莲工作队队长,同时也是CB师代理参谋长,从常理上讲,电文由台北101发给花莲工作队就等于发给CB师,但从纪律上讲,这完全行不通。正如小同志所言,部队公文行文有一套严格的标准规范,常理不能取代纪律。”

“拟电人员疏忽,忘记注明转发?”肖杨开始动摇。

“不太可能。”作为现场最高指挥者的杨希山,终于肯插了一句,“虽然是急电,一些格式要求可以省略,但最基本的标准规范仍然要遵守。任何一个受过正规军校教育的人,只要稍一用心,都能指出这份电文的问题所在。即使拟电人员没发现,司令员和‘台北101’的拍发人员也会发现。”

“可电文分明就有问题。”张宇忍不住说,“虽然敌人的无线电干扰和侦测能力很强,但战司通信息部部门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突破封锁,一个小时前收到的‘坚守高地两小时’的命令,就是战司第三通信总台拍发、师通信科五号备用电台接收的。如果连正常的战司命令都需要通过‘林指’专用通信渠道来转达,那还要战司信息化部和电子对抗团干嘛?”

“或许司令员另有用意?”许光祖皱了皱眉。

“用意?”肖杨正色道,“命令不是儿戏,上级不会让我们把时间浪费在猜谜上。”

肖杨低头吸了一会儿烟,看着许光祖问道:“电文说的555号密令,总在您身上吧?”

“我只有已经作废的撤退命令。什么555,香烟牌子吗?”

“........干!”

“现在是晚上9时51分。”许光祖看了看表,对杨希山说:“还有8分钟就到电令规定的‘21时59分’,现在回电询问还来得及。”

按规定,收到不按规定渠道送达、不按标准规范行文的公文,尤其是作战命令时,收文单位经办参谋或主管领导应及时向发文单位反馈,以求核实或改正,一时联络不上又可能造成重大事故的,收文单位有权拒绝执行。

肖杨将香烟扔在地上,向李雷下令道:“用我们的专线电台叫通林指,马上!”

“非指定联络时间,只收不发。”

“你女人上辈子让我干了是吧?”

“这是纪律。”李雷抱着电台,既不撒手也不松口。

肖杨倏地暴起。

许光祖一个转马侧身左膀手,封住肖杨飞向李雷的拳头。原侦察科副科长兼侦察营长肖杨拧了两把,愣是没能把挥出的拳头从许光祖手里抽回来。

“肖杨!”杨希山站起来。

这时,守在五号备用电台前的师通信科科长王喜彬少校突然喊道:“战司急电!”

战司十一局局长兼林指驻CB师特使许光祖大校、CB师代理师长杨希山大校、代理参谋长兼林指驻花莲工作队队长肖杨中校、代理副参谋长张宇中校,以及早已无兵可调、一直如空气般沉默在角落里的师装甲团团长石锋中校,等等,齐刷刷投来目光。

当王喜彬少校意识到自己正被那么多人物同时盯着时,显得有些紧张。

“有9个文件,7987个字符,24.7兆附图......还在传输。”

石锋中校两手一撑,拖起125mm钨合金尾翼稳定脱壳*弹壳烫伤的大腿,踉踉跄跄,奔向电台。虽然师政治部保卫科的值守干事很快友好而坚决地将他拽离电台,但他还是看到了报送清单上的几行字:

“第八战区反攻花莲作战命令,司作〔201X〕555号,特提,绝密★1年;

第八战区关于加强前线通信安全的指示,司通〔201X〕9号,特提,绝密;

第八战区转发《总政治部对‘李、封’事件若干问题的指示》的通知,政保〔201X〕23号,特急,机密;

第八战区转发《中央军委关于木子理、杨希山、肖杨等同志职务调整任免的命令》的通知,政干任〔201X〕48号,特急,秘密★15天;

第八战区关于张宇等同志职务任免的命令,政干任〔201X〕37号,加急,秘密★20天;......”

*/附注:未注明保密期限的保密文件,绝密级保密30年、机密级保密20年、秘密级保密10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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