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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 C单元21号

白龙山素来低调隐秘,找到他们在台东的临时总舵不是件易事。

对于此,县警察局三合会调查部门无疑有很多线索,台东宪兵队作为地区宪兵,法理上负有“搜集服勤地区一般情报”、“防止、取缔一切有关不利作战行为之事项”等职责,虽然平时主要业务是给法院站岗,但想必也有自己的方法和渠道以备战时所需,但令狐迟既然已经把队伍拉出来单干,那就只能靠自己。

随着岛军节节败退、困守一隅,各国军队通用的异地服役惯例在岛军中已成为历史,台东宪兵队治安特遣区队作为当局败退台东后紧急动员编练而成的单位,成员自然以当地后备军人为主。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战事糜烂至此,还能留在户籍所在地等待征召而不是逃往深山老林的后备军人大多什么出身,不用负责管理士兵日常的士官督导长多说,令狐迟心里也很清楚。

王明久从队伍里挑出一个兵,让他脱下军装、卸掉武装,露出那身重纹无数次的刺青.......

不到半个小时,这个兵回来了。

带来一串小青年,尽管饿得小脸腊黄腊黄,但还能中气十足喊“老大”。

他们现在的老大叫令狐迟,手里有几十条枪,和一张盖着宪兵总局钢印的执勤证。有执勤证在,那几十条枪都能合法杀人。当下时局,这样的老大远非挂着议员头衔避居深宅的所这谓社团龙头可比。

“不追究逃避兵役”之类的空话套话,令狐迟一句没说,直接撕开一箱“康师傅”。

这伙带路党有男有女,男没有缺胳少腿,女没有歪瓜烂枣,都是各取所需、包团自保。他们坐在一路颠波的卡车尾厢里,一边热泪盈眶啃着干面,一边给王明久指点记忆中的每条道、每幢房。

凭着令狐迟手里那张的执勤证,这支服色混杂的队伍在城里畅行无阻,绕了几圈。等令狐迟从四驱敞篷突击车副驾位里醒过来,接过某位挺有眼力劲儿的女性带路党手中热乎乎的湿毛巾的时候,卡车刚刚停下来。

卡车上的带路党爬下车,打开尾厢,王明久这才跳下车,跑过来,把勾了好几处重点可疑区域的草图递进突击车。

令狐迟只扫了一眼,“你熟悉情况,你觉得哪儿最可疑?”

“道上三年就变样,去非洲几年回来,早就物是人非了。”王明久自己也拿不准。

“那就一处处搞,”令狐迟随手把湿毛巾扔到一边,“闹出动静不怕他们不出来。我只找白龙山话事的出来聊聊,聊完就没事了——你把这话放出去。能听话的说话,不听话的放枪,不管找没找着,总能传到白龙山那里。这年头兵荒马乱,能跟手下有几十条枪的好好聊聊,是他们福份。难不成洪海洋手里有的,比我还多?”

“这倒是。”

王明久深以为然。这位长官平时看似不咸不谈,什么都不上心,没想到对道上人的心思还拿捏得挺准。

“那我就从最近的开始?”

“嗯”一声,令狐迟随手打开收音机,闭眼小寐。

那位女性带路党从突击车后排探过身子,一不小心,轻轻蹭了一下长官结实的臂膀,捡回毛巾。

车载扬声器传出“东瀛华声”国际广播电台娇滴滴的声音:“......战争终会结束,爱情永无止境。下面这首歌,是旅居澳门的方芳女士,点给或许还在高雄服役的前男友黄中尉——《谁愿放手》,原唱陈......”

......

曾某年某一天某地

时间如静止的空气

你的不羁给我惊喜

曾说同你闯天与地

曾说无悔今生等你

也不担心分隔千里

......

谁得到过愿放手

曾精彩过愿挽留

年年月月逝去越是觉得深爱你

如果失约在这生

无需相见在某年

完完全全共醉一生也愿意

......

打完拳,离开天台。

C单元21号别墅主人走回卧室,习惯性将收音机调到另一频道。和之前一样,都是无数个华语音乐电台之一,只是前者注册在JPN国,后者注册在SIN国。因为中A交战双方互相干扰的缘故,一般民用频段上的信号也很不稳定,但相对于互联网完全无法使用,此刻难免有些嘈杂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这个电台也在放歌,放的是《不如跳舞》:“全世界、全世界,需要的是速度,你看看、你看看,是什么在作主......”千里之外坐看两大流氓拼你死我活的SIN国,似乎很嗨很享受的样子。他抬头看钟:

下午5时17分。以往每天,这个时间都毫无意义。

“先生?”客厅传来保姆的声音。

他拧低音量,将湿透的汗衫搭在椅子上。

保姆轻敲两下门示意,等过了一分钟,才推门进来。和往常一样,放好干净的上衣,和今天的报纸。台东城里很多民政事务都已停顿,唯独报纸没停。无非“精诚团结戮力抗敌”、“卡尔.文森”航母战斗群吓尿上世纪九十年代水平某驱逐舰、对岸某地民众又砸掉本周第几处粮库云云,刚开始谁都不信,看得多了总会有人信。

“以前我喜欢这富婆的歌。”保姆说。

“因为节奏?”

“也有分手就割腕那种,前面不算。”

“前面?”

“谁得到过愿放手........”保姆哼叽两句,将雇主换下的汗衫扔进篮子,“公司把米送来了,有半只鸡,还没解冻。”

年过不惑的他“哦”一声,表示不懂另一代人的世界。

“分几顿吧,”他拿起眼镜,低头看报,“晚饭接你孩子过来,好好吃。”

“谢......先生。”

保姆率直清爽的瞳孔里,泛起一抹潮湿。

他忽然感到脸颊一热。那喷射性溅到脸上的滚烫,麻痹了大脑,以至于之前那一瞬间的玻璃爆裂声未能及时传回神经中枢。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就地扑倒。

第二枚子弹没什么准头,只听见“噗”地一响,似乎扎进天花板。紧接着,又是一枪,飞得更远.......

从小区西门到南门,载重五吨的卡车拉了六个人,途经十一幢房,拐五个路口,只用了四分钟。

在这四分钟里,卡车共射出十七发子弹。

因为是在前高官、现议员及各界名流聚集区,又是只对特定目标示威,所以王明久明确要求“对空击发”。至于难得发泄一通的小青年们是否真的枪枪对空,并不影响此行目的。打完枪,撒下几张临时手写的便条,卡车便出了小区,朝下一个重点可疑区域赶去。

头枪响过,本来已经失业但很快被业主集资召回的小区保全就拉响了联网警报,并从本来只能有非杀伤性安保器械的铁柜里,取出M16步枪。

与沦陷区“分放到户、全民皆兵”的枪支扩散政策相反,当局在有效控制区内实施的是严格的枪支管制,即便是战时本该作为准军事化部队使用的各级民防团、队,也只有在军方需要且明确授权的情况下方能领取枪支。归根结底,一是CPC(注:自行度娘)在敌工、统战方面早已名声在外,二是八司十一局历次敌后行动均无一例外“就食于敌”,据说连内裤都是本地出产,更别提枪支弹药。

这些M16步枪,是一位在台东县后备指挥部(类似于大陆的地方武装部)身居要职的业主,钻作战损耗程序空子从库存物资里匀出来的,旧是旧了点,正常击发没问题。

可望着卡车尾厢侧板上毫无遮拦的“MP”字样掠过,保全队长犹豫了。

联网警报联的是警察局和宪兵队。如今的警察局,连维安特勤队和义勇警察大队都被卫戍司令部以“城防兵力不足”为由强行借调,只剩下些尽管配了长枪但大腹便便的社区片警,对付打家劫舍的暴民还行,根本不敢处置这等集团性执枪案件。台东街面上真正说话管用的,除了空特862旅,就是宪兵队。甚至保安队手里这些枪,那位“身居要职”的上校业主也是跟台东宪兵队铁良中校私下通过气才敢假公济私,否则,依反敌工部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脾性,查出来绝非法办那么简单。

任谁都知道,法律这玩意儿自高雄兵变后便彻底沦为军方附庸品,有用时拿出来遮遮下体,没用时架起大炮......

这一犹豫,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四分钟没了。

“幸好没闹出人命。”保全队长自我安慰地看着C单元21号别墅大门前那堆碎玻璃,松了松潮湿的手腕,转过身。他手下那些一样握着步枪的保全队员,此时正缩在防空洞口进退两难,目光闪烁......

妈蛋!幸好没指望他们。

“又来了!”至少还留在岗位上盯着监控屏幕的值班保全大叫。

北门完好无损的栏杆“嗵”地飞起来,在半空中无力地甩动了几下,栽下来,“咣当”两声,拍到防空洞口。

保全队员们呼拉一下,消失在比夜还黑的洞口。

来的也是卡车,却没打枪,也没理会单人单枪站在小区大道上准备最后一次履行职责的保全队长。它的速度比之前那辆快许多,但显然走位更稳、定位更准,烧胎的青烟刚一窜起,便刹停在C单元21号别墅楼下。

不是一地碎玻璃的前门,而是后门。

车上人很多,或白领衬衫,或码头工装,也有人光着膀子、露出白虎纹身,连手里的枪都长短不一。唯一一致的是手臂上都有一枚民防团袖章。他们从不同位置跳下车,由别墅后门鱼贯而入,入门相隔的时间和步数竟如正规军列队报数一般。

来到这世上三十多年,保全队长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

“看来就是这里,我还真小瞧了白龙山。”

“枪不是民防团的。”

“黑帮有枪不奇怪,跟民防团混个招牌也很正常,不过组织效率这么高的黑帮,我倒是只在京东见过。”

“您还.......”

“你能在非洲卖鱼,我不能到京东*?”令狐迟两眼没离开望远镜,只是微微扬起曾经单调乏味的嘴角,“网上传说,银座风俗区不接待外国人。‘幸若连锁’社长伊达爱是地道仙台人,背后靠山‘申魔头’有支队伍——头马印度‘黑猫’、左卫门陆自‘空挺’、右卫门A国‘黑水’,他自己是华军坦克连长......只要有钱进店,你可以照着DVD番号点,极右社团那帮乌合之众还没打到一丁目,就鬼哭狼嚎。”

非洲“卖鱼”归来的王明久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令狐迟松了松衣领上的扣子,说道““你让大家准备动武,我过去跟他聊聊。”

“长官,咱们是宪兵队。”王明久认为多此一举。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跟这号人,你得先好好说话,聊得来大家都好,聊不来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器。”

对于此,令狐迟有充分自信。

能够在战争中存活至今的黑帮,必然识时务、懂规矩,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至于挑战军队,挑战战时“防止、取缔一切有关不利作战行为之事项”,随时可将其一窝端掉的地方宪兵队。退一万步讲,白龙山总舵纵然藏龙卧虎,其在台东地下社会的能量也远不及“寡妇”组织麾下一分舵。

C单元21号,这个门牌在出门就能踩到几个大人物的小区里再普通不过。

现在却因为区区宪兵上尉的出现,C单元21号对面的前金门指挥部参谋长关紧了窗子,拿起电话,反复呼叫像约好一样纷纷忙音的宪兵总局督察长、台东宪兵队长、卫戍司令部稽查处长,以及小学隔壁班的后备932旅(驻扎城内)旅长等等。

C单元21号的主人,一个男人,此时正被一群俯首听命的男人围着,看着约好晚上吃鸡的女人躺在椅子里被人宣告死亡。

“他说只是聊聊?”他擦着脸上的血。

血是女人的,子弹没打算找她,也可能不打算找他。

“门口纸条就这么写的,”头马挎着刚回枪套没多久的双枪,双手递上几张纸条,“现在人就在下面,一人一车,小区里里外外安静——神枪手说,周围至少埋伏两个班。”

“看来,是太低调惹的祸。”他料定来者不善。

“先生,932旅几处哨卡我电话安排妥了,士兵三倍付现,军官十倍加马尼拉船票,”头马如是提议,“就是让兄弟们打进总统行在,您也走得掉。”

他并未一声令下,只是静静目送女人被抬走,血拖了一地。

收音机还在唱着。平时都是她来关,现在没人管了。唱的是1984年SIN国广播局电视剧《雾锁南洋》的片头曲《烽火岁月》,千里之外嗨翻天的主持人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画风陡然悲天悯人——男人知道,这只是巧合。因为这个主持人每天这个时段,总会习惯性抽风几分钟,以区别于掏空心思标新立异却还是被听众遗忘的同行;因为该有的巧合,五点过一刻多的时候已经有过了......

“见见也好。”他换上干净的上衣。

这是他今天换的第二件上衣,因为缺电、缺水,恐怕不会再有第三件。他似乎已忘了,这幢楼里曾经有过保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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