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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世界睡着了

飞机早已飞走,阿明还站在炮塔上,仿佛深浸在某种喜悦中。一井扬子倍受冷落,非常不满。

“有那么好看?”

“嗯。”

“比我好看?”

“嗯。”

“再说一遍。”

“不说了。”

“真无聊……你说,那两个伤员会是什么人?阿齐搞得神秘兮兮的,连脸都不让看。有一个是女的哦,动手术肯定要扒光,嗯,那么接下来……”

“扬子。”

“哈依?”

“我叫申明?”

“当然,就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为什么?”

“哎哟,你知不知道你是唐人街数一数二的黑道老大?嘘小声点……不过我不清楚到底是你听我姐夫还是我姐夫听你,总之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姐夫……阿车……姐夫……”

“我姐夫真不识相,姐姐那么好他还在外面乱搞,搞钱搞枪搞女人。”

“姐姐?”

“姐姐当过警方形象代言人哦,每个月都上电视主持节目,哼哼,观众比我多。”

“姐姐、姐夫、一井扬子、申明……”

“别想了,快想想怎么去泰国,你不是说泰国有朋友吗?对了,他叫什么?”

“时小兰。”

“贱人!”

“贱人?”

“就是她!害姐夫跟姐姐吵架,没人知道发生什么,总之我赶回去就看见血,看见警察。姐姐是她害死的!我恨她,我不去泰国!”

“好,不去。”

“还是做黑道老大吧?听说高雄市有很多黑帮哦,哇,京东黑道老大开坦克进军高雄……嗯嗯,一定很拉风!”

“好。”

阿明说走便走,钻进驾驶位预热引擎。一井扬子戴着比脑袋大好大的头盔坐在车长位上,兴奋得不行。

“扬子?”阿明突然问。

“开你的车。”

“好吧。”

一井扬子很无奈。阿明总是忘事,明明刚刚发生,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但一井扬子不生气,甚至很幸福地无奈着。阿明不管忘记什么,总能记得她叫一井扬子,并百之百分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很多天以前,正是这个男人突然跑到家里,嚷嚷着要找人,当时两名自称警察的男人正准备将她塞进车里。一井扬子知道,一井家从姐夫消失在海岸上的那天起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姐夫很明白地告诉她,“我是中国间谍”,她知道那些不穿警服的警察迟早会找上门来。仿佛在一夜之间,她突然长大。爷爷和哥哥的脑袋不很清楚,所以秘密警察不会为难他们。在被塞进车里那一刻,她就想好了沉默,打算沉默到战争结束,她相信姐夫一定会抱着可爱的小侄女回来,回到这个只剩下两个傻男人和一个小女人的可怜的家。没有家的恐惧远远胜过了所谓J国守法公民的职责。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深爱着这个家,深爱着逝去的姐姐,逃跑的姐夫,早年被战争毁掉的爷爷,没人肯嫁的傻哥哥,以及安静得过份的小侄女。

阿明的出现让警察大吃一惊,他们撇开了一井扬子,掏出手枪。不知为什么,阿明居然不跑,甚至迎着枪口冲上来,仿佛他面对的根本就不是枪。一井扬子惊呆了,她当然知道,这这个男人正是唐人街黑帮龙头,姐夫的结拜兄弟。他为什么不像姐夫那样消失在天涯海角,反倒出现这里?

一井扬子至今能记起那个场景。警察显然想抓活的,但阿明冲上来就是狠招,三拳两腿打死了他们。一井扬子就像做梦一样,看着那这个男人。

她问:“你干什么?”

“扬子。”

“哈依?”

“我看到阿车了,”阿明推开死在怀里的警察,兴奋地说,“好多暴走族跟警察打架,阿车在车里,我看见了,他穿着梅花。”

“梅花?”一井扬子忘了自己在跟一个杀人凶手说话。

“嗯,”阿明痛苦地想了一会儿,“由子……结婚,梅花!”

“姐姐亲手做的和服?”

“嗯嗯!他不在家吗?”

“走了。”

“去哪?”

“他跑了,可恶的混蛋!他跑了!他带走我的侄女!他跟太行溪那个贱人坐船跑了!”

“别哭别哭,我带你去找他。”

“你来这干什么?”

“我?”阿明茫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他们怎么了?”

“被你杀了。”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害了我还问我为什么!”

“哦,我看见他们打你。男人不该打女人的,该死。”

“混蛋,他们没打我!他们只想绑架我,把我关起来!他们想知道姐夫的秘密,但我不会说,不会说!和子不能没有爸爸,你懂吗?”

“和子?对了,我是来找和子的,你看见我的小侄女了吗?”

“你脑子进水了吗?姐姐死了!和子被太行溪那女人偷走了,跟姐夫回中国了!我要疯了!疯了!”

“哦,走吧。”

“去、去哪?”

“找阿车,找和子。”

阿明就这么走了,一井扬子魔怔似地跟着他,或许是那句话,男人不该打女人。他们在海岸边游荡,被人叫上船。阿明根本记不得那些人是谁,但那些人像见了鬼似地把他们请上船,问他们去哪里。阿明问一井扬子,“去哪?”一井扬子无奈地说:“你说的,找姐夫。”

于是他们上船了。船上有很多放弃了中国国籍却想回中国的可怜人,还有凶巴巴的船长、臭哄哄的水手,一井扬子紧紧抱着阿明,因为再凶的人也不敢在阿明面前大声说话。这个男人似乎有神在暗中护佑,同时也护佑着她。遇到海难,没死。被台军捕获,没事。共军坦克轰击台军营地,他们从地下室里逃出来,那些炮弹长了眼似的炸不到他们,阿明甚至背上一个被俘的共军,似乎是个飞行员。其实连阿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背上他,一井扬子知道,阿明也许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但与身份有关的符号、标签甚至字句片语都能暂时唤醒他的记忆,这些奇怪的举动是他条件反射式的反应。正是从那一刻起,一井扬子开始害怕阿明恢复记忆。在逃亡途中,一井扬子趁阿明睡着时向飞行员表明自己是J国人,并谎称阿明也是J国平民。一个中国军人当然不可能跟着两个J国平民走,飞行员撑起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滴血消失在视野里。阿明醒来见不到人,也忘了此前见过何人,一井扬子说去哪,他便去哪。

“扬子?”

阿明突然又问。

扬子扼断思绪,温柔地回答:“在的。”

“刚才我有过问过你什么吗?”

“没什么,走吧。”

“好。”

这对相依为命的男女渐渐远离小镇。命运总是乐于捉弄人,相互苦苦寻找的人们往往擦肩而过,从不回头。装甲兵上尉也好,少校特工也罢,不论记忆寄放在何处,申明如今只是一个男人。男人的名字被女人改了,叫作井口阿明,他只知道男人就应该保护身边的女人,不让她受伤。

M1A2坦克在并不复杂的路面上跌跌撞撞,他曾经是兰州军区装甲兵大比武第一名,但驾驶起这辆坦克非常吃力,开坦克和开车完全不是一码事,毫不夸张地讲,99式坦克老手驾驶起59式坦克也不一定比新手强,更何况这是一辆从未接触过的A军坦克。

没有护士的手术台上,手术正在进行。

左门不知道这个女人能不能撑到手术结束,她伤得比男人重,必须首先救治。阿齐正在剪她的衣服,一寸一寸慢慢地剪,一丝不敢懈怠。幸好人去楼空的医院里还算干净,正如左门所预料,洗劫医院的平民对处方药不感兴趣,清炎药很多,麻醉剂也不少。

窗外围着很多人。很多人只在电视上见过动手术,或者在现实中被挡在红灯之外。孩子们屏住了呼吸,尽管眼睛已经被大人蒙住,仍然用耳朵去听那些丝微的动静。

“割了吗?”女孩勇敢地问。

“嗯,好长一个口子,”男孩回答。

女孩想扳开爷爷的手,没能成功。

“你怎么知道?”

男孩子很肯定地说:“我听见医生把刀放回盘子里。”

“姐姐一定很疼吧?”

“姐姐不疼。”

“为什么?”

“医生下手很轻的,姐姐不疼。”

“那就好。”

女孩松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别过脸去,埋进爷爷的怀里。过了很久,女孩忍不住又问:“子弹取出来了吗?”

“没有。”

“你怎么知道?”

“医生没吭气。”

“哦。”

女孩遗憾地睁开眼,眼睛仍然被爷爷的手捂住,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很快,盘子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人们小心翼翼地鼓起掌来,女孩兴奋地拉拉男孩的手,“取出来了是吗?”

“当然,没见阿齐叔叔说吗?左门医生是京东大学出来的外科医生。”

“姐姐醒了吗?”

“现在醒来会疼的。”

“嗯,要多睡会。”

女孩柔声安慰起来,仿佛那个姐姐就躺在她身旁。小镇静悄悄的,再没有坦克的隆隆声,也不见天空中掠过黑影,这个世界好像睡着了。

同是一片天,此时的3号机场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CB师坦克团配属ID团的10辆坦克在迫击炮群的掩护下,很快与M8轻型坦克交上火,但59D确实太老了,由于火控系统与悬挂系统的缺陷,强大的125mm火力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A军装甲部队毕竟经过多年实战考验,不会傻乎乎露出脑袋挨揍,他们一开始就有意识地实施战术撤退。五级静液转向的先天优势,使这种貌似坦克却准确定位为“装甲火炮系统”的机动平台如同蒙古轻骑兵一般,始终游离于59D坦克有效命中距离之外。诚然,这么做的代价是付出更多空降步兵的生命。

当最后一个火力点被张连长的座车碾在履带底,三营长带领ID团最强悍的第九连一口气压上7号高地。处于右翼的肖杨也没闲着,半个特务连外加炊事连二排一百五十余人迅速补进敌人遗弃的散兵坑,每人分到一包*,至于怎么用,自己看着办。敌人兵力占优,势必组织反扑,但肃清需要时间,肖杨相信这一百五人能够换来三到五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砸向机场的*果然少了很多,留守分队在参谋长段理的指挥下趁机加固工事,团指挥所里只有蒋云无动于衷,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特工局行动处两个中队自始至终都窝在掩体里一枪不发,任凭ID团步兵们冷眼相看。

段理作完部署安排,盯着蒋云足足一支烟的功夫。

“你是来打仗吗?”

蒋云没吭气。

“这里没你事,可以走了。”

蒋云没动。

“说你呢。”

蒋云抬起头,把右手伸到段理跟前,“还有11分钟。”

“要拉屎?”

“准备撤退。”

“手表不错,”段理觉得蒋云放的屁一点都不好笑。

“10分钟后998计划正式启动,请你现在通知肖团长,由我接管ID团指挥权。”

段理摸了摸蒋云的额头,甩开手拿起电话。

通信参谋问:“接哪?”

段理白了一眼,“当然是师部,难道你指望北京给你派援兵?”

电话另一边传来陌生的声音,“你是三洞三?”

“我是三洞三,你们到哪了?”

“幺洞幺现由我全面接管,你们没有援兵。”

“什么!我是ID团参谋长段理,马上给我接幺洞幺!”

“我是林兰。”

段理心里咯噔一下,按住话筒,给通信参谋丢一个眼色。

通信参谋埋下头忙碌了一会,肯定地回答:“频道没错,敌我识别暗码正确,确实是洞洞三,第八战区前任东线总指挥林兰中将。”

段理不安地凑近话筒:“林总指挥.......您、您不是在昆明吗?”

“听好我说的每句话。”

“是。”

“一、从现在起,暂时中止ID团团长肖杨的职务,由特工局行动处副处长蒋云中校代理,其余人员原封不动,完成指定任务后方能恢复肖杨的职务。”

“是......”

“二、不管你们现在打得怎么样,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让机场失守,注意!是失守,不是撤退。”

“失守?”

“三、这条是我特别要交办你的任务,段理,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必须保证肖杨不会干扰蒋云的指挥。”

“总指挥同志!”段理竭力压制内心的激动,“如果有什么变动,为什么您不提前通知!团长已经上去了!他根本无法干扰,无法干扰!”

“整个行动均以中央一号首长的名义下达命令,所有部队、所有人员不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都必须无条件执行。如果你不能执行,现在就提出,马上换人。”

“是.......我执行。”

段理深吸一口气,按住通信参谋的肩膀,“接通团长。”

“参谋长,”通信参谋面露难色,小心提醒道:“事先约定半小时静默,如果非要通话只能用步话机喊,但明码通话不安全。”

“我知道,接吧。”

段理放下话筒,手里多了一支自动步枪,又数了五个弹匣插在弹袋里。

线路很快接通。

“团长,我是段理。”

“老子知道你姓段,搞什么?”

“情况有变,我现在就去换你,请你马上回到指挥所。”

“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改嫁?”

“咱爹娘都还好,就是孩子没了。”

对方一阵沉默。段理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扔掉电话,“炊事连一排、警通连三班跟我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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