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的前面，有一个木坎，似乎是人为阻碍，成了一个小坝。
“这里，是北上鱼类落卵之地，也是这条阴河的分叉口，联通着许多支流跨过小天山, 进入龟兹国内。”
“七八月份，就是洄游产卵的时间段，其中自然是会招来凶兽蠃鱼，助发洪水。”
他说着，拿出一颗阴阳珠，将手摊开使它自然落入水中，笑道：“而合欢宗的修行, 需要大量阴阳珠支撑, 而这些珠子的原材料, 就是这蠃鱼的鱼卵。”
“这我知道。”
陈无心站在水面上，火光在他的左手上亮起，在这潭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而在右手旁，是那颗阴阳珠。
“每年蠃鱼洄游之时，合欢宗就会出动人手，在这潭中阻断鱼卵的游动，”黑羡仙解释着，也是走到了潭面上，水面忽然躁动了下来。
“与此同时，会猎杀一部分蠃鱼，表面上完成和黑氏王朝的约定。”
说到这已经很明显，黑氏王朝就是指现在龟兹国，两者的关系也将呼之欲出。
“什么约定？”
陈无心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彷佛与真相又近了一步。
“阻挡洪水，呵呵，”黑羡仙有些嘲讽地叹道, 看着潭面扬起的波涛，又是充满无奈地补充，“蠃鱼可是合欢宗的立根之物，怎么会将它赶尽杀绝！”
“她们有这个能力，但不会完全阻挡洪水。而龟兹国却是被交易成为猎场，这算什么？”
他苦笑着说道，眼中泛着鳞光，望向陈无心的脸庞有些分心。
“所以，你父亲才将矛头转向了黑永王和合欢宗，建立问天企图达成四个目标，让龟兹国摆脱这种处境......”
“八九不离十吧。所谓的子承父业，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忽然感叹着，将这些深藏的东西一吐为快后，不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在黑羡仙的眼中，似乎有种东西凌驾在传承之上，主导着自己的情绪。
“星阁下，你可曾见过外面的世界？”
“什么？”
陈无心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 不知道所谓“外面世界”的规定。
“《山海》中曾划分大山，海内，海外，大荒，我未曾见过全貌；道家中有言，世间分为三，天界，凡界，地界，我未曾见过全貌；佛中又细说，极乐净土，四大洲部，我也未曾见过全貌。”
他摇摇头，边走边说道，语言中尽是惋惜感。
“人若能获得如鱼儿般的自由，定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星阁下，你觉得呢？”
陈无心沉默了，说实话自己也没见过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却是脱不开身来，也无力前往。
“也许吧。”
他自己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何为真正的自由？纵然自己已经可以上天入地，现在却依然被束缚在南赡部州之内，何为自由？
“不羡仙，只羡鱼。”
黑羡仙感叹道，自己与父亲的期望并不相同，这也许就是他“羡鱼府”的由来。
陈无心见已经聊得七七八八了，便是进入正题，直言不讳地问道：“合欢老祖现在在何处，羡仙可有消息？”
“星阁下要做什么？”
黑羡仙忽然停了下来反问一句，便是转过身来，见到了极为嚣张的一幕。
陈无心将左手放在了脖子上停靠了一会，便是放了下来，嘴上没有明说自己的想法，但是这个动作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这多少超出了黑羡仙对于凡修的认知了，因为在他已经看出了陈无心的大致修为，应该在仙级之下才对。
“凡修怎么可能斩仙，阁下哪来的底气？”
他有些惊愕地说道，并冒着冷汗往后退了一步，本以为陈无心只是传达协助的意向，没想到是要直接杀了合欢宗老祖，铺平自己上位之路！
“不必多虑，她的眼睛，就是小僧弄废的。”
陈无心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诉说这个事实，却还是让黑羡仙瞠目结舌，又是恍然大悟一般。
他沉默了，原来在长老口中流传的那个如同禁忌般的存在，就在自己的眼前站着。
禁忌，来自中原，亦是来自大唐，而他的身份是一位僧人。
“原来前些日子排斥僧人进入阳城，防得是阁下......”
黑羡仙嘴里念叨着，终于是将前因后果理了清楚。
而这句话，又让陈无心提了个心眼，排斥僧人的可都是西突厥的白虎军，要是真这么说是合欢宗的旨意，两者可就是逃脱不开关系了。
这个细节，更加笃定了陈无心对合欢老祖的杀心。
“所以，合欢老祖的位置，你有什么消息？”
陈无心再次问道，现在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是有些信息，他应该不会隐瞒。
“有，有方法将她找回来。”
黑羡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腰间拉出一张符箓，陈无心往他手上瞄去，看到了“护身”二字，似乎是请神护命的符箓。
“这张护身符就是老祖所制，只要用法术催动它，就会降神。这是我唯一能找到她的方法。”
他似乎并没有对这一背叛有什么顾忌，相反地，言语中有些冷澹：“她夺走了我的自由，也终将自食恶果。”
这也许就是他所说的私人恩怨，倒是与自己天作之合。
他在合欢宗老祖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陈无心不必也无需过问，现在他主动将这张符箓明示，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一切，都在朝着陈无心有利的方向发展，不过如何利用好这个机会，还需要再三计划。
降神与现身不同，降神是元神的附身，有很大的逃脱风险。
一旦没有及时阻断她的元神，附身于黑羡仙后，无伤斩杀将难上加难。
准确来说，若是用此法逼出合欢老祖，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十五分钟，陈无心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有了稳妥的方式，这才开口道：
“既然如此，你想办法用掉这一张护命符，小僧在旁伏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