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几近没有立足之地。而城墙上却是安全的，因为没有人能上来。
天碁，楚军双方均损失惨重，只是过去多时，天碁的士兵却明显显得力不从心，几乎要全灭了。
宇文卿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焦急，反而只是像在看小丑演戏一般看这场战争。楚凌天右臂不动，只靠左臂就斩杀了大部分人群，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终于，天碁军队全灭，城下仅剩的一百多名楚军大吼一声，怒视着城墙上的宇文卿。楚凌天却是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陵嫚。
陵嫚偏开头，不去看他，却是满目疑惑地看着宇文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轻道，“怎么办？你都不着急的吗？”
宇文卿轻笑，略带嘲讽地看着下面的军队，重重鼓了鼓掌，在此时极为安静的山谷下引起阵阵回声，竟显得有些刺耳，“楚凌天，我没小看你，你很强。”
楚凌天冷哼一声，“你也没让我失望，将死之时，还能这么淡定。”
宇文卿却是眯了眯眼，笑道，“将死吗？”
楚凌天摇了摇头，“我可以这么说，你很幸运，她现在在你身边。”
这句话倒是他的意料之外，宇文卿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楚凌天道，“我是说，你这次，或许可以不用死。”
周围的士兵有些轻微的骚动，宇文卿也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她，”楚凌天挥动了几下长枪，指向陵嫚，“她跟我走，这次就放过你。”
宇文卿恍然大悟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些玩味地看了看陵嫚，“夏儿，没想到，你的魅力这么大。”
宇文卿冷笑，“为了一个女子吗？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打败你，随时都可以。”楚凌天收回长枪，“不为任何事。”
宇文卿扬了扬眉，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呢？”
楚凌天微微皱眉，似觉有什么不对，但嘴上依旧说道，“你还想做垂死挣扎吗？”
“不，”宇文卿摇了摇手，“这不是挣扎，也不是垂死。而是，早就准备好的。”
忽然，在楚凌天微愣之际，宇文卿拍了两下手，大喊一声，“出来吧！”
只见在那些石壁山崖边上，似乎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角落里，如变魔术一般，忽然出现了很多弓箭手，每个人的箭都在弦上，直指楚凌天。
宇文卿没有说话，就那么和他对视着，楚凌天也是冷冷望着他，周围的士兵却是执起了剑，护在楚凌天身边。层层叠叠的弓箭手如厚壁一般，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我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宇文卿忽然道。
楚凌天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陵嫚的心里却是复杂不已，什么感觉？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人在她眼前死去，她都会崩溃。
沉默了许久，楚凌天忽然微微叹了口气，轻不可闻，但他的嘴角却是挂起了一丝凄凉的微笑。他伸手从铠甲里取出一个装着东西的布袋，只有巴掌大小，他自嘲，他爱谁？他不知道。婵儿和陵嫚都是他放不下的，这样死了，也好。轻轻摸了摸唇，那晚的吻，他忘不掉，那种让他的心重新回到孩童时代那种清澈，快乐，没有压力。
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他从箭袋里取出一支箭，很普通，与其他羽箭没有差别。他将那只小布袋系在箭上，箭上弦，拉弓，射箭。
箭已离弦，朝城墙上方飞去，没有射到任何一个物体，而是直接掉落在城墙上。
叮……当……
嗖、嗖、嗖、嗖。
伴随着羽箭落上回峡关，弓箭手们手中的箭也同样，离弦。她都来不及阻止。
宇文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只能看到，他还在奋力抵挡那些如雨般下落的箭，但一支，两支，三支……
每一只箭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子就重重颤抖，然后喷出一口鲜血。
动作变得迟缓，他的唇角，依旧挂着一丝微笑，不带任何情绪的，微笑。
“不要！！！！！”山崖边忽的传来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叫，陵嫚和宇文卿同时看过去。那是一个美艳的女子，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痛苦。她看着山下的情景，紧紧咬着唇，双手合十，口中念咒，然后，她的背上，慢慢出现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翅膀，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好温暖……好温暖的荧光……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伴随着淡淡的涟漪，击碎宁静。
她跃下山崖，没有抵挡四面而来的飞箭，直直的，直直的朝楚凌天飞过去。
血，从她的唇角渗出。她的翅膀被射得破碎不堪，却依旧执拗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带着微微的血红。
宇文卿却忽然下令，停止射箭。
终于，她跌落在他的身边，白皙的手满是鲜血，她轻轻抚上他的脸，楚凌天也用没有音调的虚气叫了一声，“婵……儿……”
她微笑，嘴唇张张和和，“凌天……”
楚凌天也笑，带着淡淡的苦涩，“你……好傻……”
苏婵儿撑着最后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傻……能和你……一起走……就……好……好……”
最后两个字，她没能说出口，但脸上幸福的微笑，和轻轻闭上的眼睛，却透露了一切，楚凌天抱着她，也闭上了眼睛，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三个字，仿佛人人都能听清，
“一起……走……”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没有雨，也没有月。
一点点淡淡的亮光却忽然聚集到一起，萤火虫，漫天的萤火虫。
它们聚集到苏婵儿和楚凌天身边，那么温暖，映亮他们安睡的脸庞。
黑暗，冰冷的战场，盈满如小太阳一般的淡黄色暖光。
陵嫚低垂下眼，脑子里，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手边，放着那只楚凌天的箭，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摘下了那只布袋。
宇文卿没有阻止她，只是复杂地看着她，同样沉默。
布袋被打开，她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淡淡的冰凉，盈盈的白光，刚好可以握在手中大小的玉如意。
“亦”。
她轻轻握住，然后，笑了。
泪水也终于顺着脸颊流入口中，是涩的。
婵儿，凌天。
一路，走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