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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穿越了,先逃跑

凌非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似乎有噪杂的喧哗声。

“姑娘,醒醒!姑娘、姑娘!”

反复的呼喊总算是唤醒了凌非的几分意识,她带着倦意的哼哼了一声,微微张开眼睛。

“张嬷嬷?几点……哦,不对、不对……什么时辰了?”凌非认出了眼前喊她的人是奶母张氏。

张氏没有留意到凌非的漏嘴,也没回答凌非的疑问,只是匆忙的应了一句:“姑娘,要起了,一会子就得上路了。”边说着,不待凌非自己起身,就唤了边上的丫鬟荷风,一块儿把凌非又搀又扶的架了起来。

凌非虽还是头昏脑胀的,但睡意立刻消了七八分,还想再问问,张氏已经出了这间临时搭建的营帐,只留下了荷风服侍着凌非更衣。

凌非只得把疑惑又吞回了肚里。反正自从穿越的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已经习惯随时随地怀揣着一肚子的困惑。

是的,她穿越了,从五天前一觉醒来。她发现原本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她,居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令她无奈的是,她变成了个连她自己也不认识的十三岁少女,就像灵魂附在了别人身上。要不是她除了睡着前的一段记忆怎么也想不起外,其它原本的记忆清晰无误,而对于这个十三岁的新身体一无所知,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出了问题。

虽然有着荷风服侍着她更衣,但这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似乎有些慌乱了手脚。好在这几日下来,凌非看会了大半,这会儿自己动手,配合着荷风,倒也很快穿好了一身短襦长裙,并挽了个双丫髻,也算收拾妥当了。

随手兜了点儿水抹了一把脸,就在荷风的不停催促下出了营帐,却见外头依旧漆黑一片,天亮还是个没影儿的事。

凌非不解的抿了抿嘴,不过还是在荷风的指引下上了候在营帐外的马车。进了车舆,就见里头已经有人在了,六岁的男童懋儿,正被他的奶母沈氏小心翼翼的抱着,睡的香甜。

懋儿虽然与凌非这身子的本主儿只相差七岁,可是却足足小了一辈,是她的侄儿。每当懋儿奶声奶气的一口一个“姑母”,凌非就大感吃不消;无论是张氏、荷风或者别的仆妇丫头,她很快便能泰然处之,可是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偏偏又极爱粘着她的侄儿,总觉得怪怪的,有些不适应。原本的她是个孤儿,自小长在福利院中,虽然也有许多的“兄弟姐妹”,但是对于血亲却是完全的陌生。如果没遇上穿越,按计划,她会和同样在福利院长大的男友结婚,将来也许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可是现在,这些都成了泡影。

凌非对着沈氏笔了个噤声的动作,沈氏便只微微的福了福,没有出声。

凌非刚刚坐定,张氏紧跟着也进来了,几乎同时,马蹄声与车轱辘声响起,马车动了起来。

凌非不禁惊讶的小声问张氏:“张嬷嬷,荷风怎么没上来?”之前他们已经乘坐马车行了一日,荷风与另一个在懋儿身边服侍的丫鬟一直都与他们共乘一车,这会儿不见她俩,凌非越发觉得古怪了。

“荷风搭后面的车了,姑娘无需记挂。”张氏回道。

天色尚暗,凌非看不清张氏的神情,只听着语气里似乎带了几分搪塞与心不在焉。不过,她知道,一直照顾她这身子本主儿长大、最为亲信的张氏,这么说并不是有意欺瞒她,似乎是有事令张氏心思重重,惴惴不安。

可是,这五日以来,凌非只知道这身子的本主儿乳名“绯儿”,与她名字同音,以及从身边人的言谈举止中大约猜出,绯儿犯过失心疯,不仅丧失了神智,最后一命呜呼,便有了她莫名其妙的鸠占鹊巢。此外,当她借着绯儿的失心疯装失忆,想从张氏那儿问点儿情形,张氏却每每愁眉深锁又带着怜惜的对她说:“姑娘,不是奴婢有意瞒你,只是姑娘好不容易好转些了,万一又让这些烦心事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呢!等日后安稳了,姑娘也大好了,奴婢一定全说与姑娘。”

不知是张氏的故意隐瞒,还是凌非顾虑太多,她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笼罩着他们一行,看到这会儿的张氏,越发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似乎他们并不是为了赶路而赶路,而是被追赶着。

大约是少载了两人,马车跑的比昨日更快了,就连颠簸也越发的厉害了,好几次差点儿把懋儿惊醒。

车舆内虽然少了人显得较为宽敞,却隐约浮动着紧张不安的凝重气氛,更觉压抑,沈氏身形看起来有些呆滞,有时懋儿略微转醒哼哼了几声,她都全然不觉。张氏则坐在车舆的边缘,紧贴着门帘,时不时探出身子与赶车人低声交谈,并往前后四面张望着。车舆有透气的小窗,可凌非略微掀起帘子一角,就看到外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怕张氏也同样如此,却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惶恐,才频频张望。

不过,虽然气氛紧张,却一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黑夜中单调的行程,让本就倦意十足的凌非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光已大亮,马车依旧匀速的行进着。

此时,凌非透过小窗往后看去,却发现昨日跟随在马车后面的数辆骡车,只剩了两辆,其余均没了影踪。她心中一紧,伸手抓住了正要再一次往车外探出身的张氏:“张嬷嬷,怎么就剩两车了?其余人呢?是不是荷风他们没有跟上来?”

张氏轻柔的拍了拍凌非的手,尽可能的保持语调的温和,说道:“姑娘别急,他们走另条道了,定了绥阳汇合。”凌非对于地理一窍不通,不过见张氏言之凿凿,也便信了,只是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记得昨日,他们一行总是走荒僻小径,而非驿道官途,撞见过数十个流民凑成一伙拦路打劫,只是流民饥弱,被车马一冲便散了,因而并未有险。路上如此不太平,居然还要分路而行,万一出了事,岂不是没了照应?

凌非又一想,他们这一行除了懋儿与她算是主子,张氏则类似于总管,其余的仆妇丫鬟男丁都是仆从,这么一分,那一路就没个主事的了。她忽然间有个念头,假如他们真被追赶,那另一路人分散而行,倒像是掩人耳目,做疑兵之用。

凌非越想越心惊。

原本她对绯儿的身份过往并不是太在意,因此张氏不愿说她也就算了。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把绯儿当做是她自己,她想着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要摆脱绯儿这个身份重新开始。原本的她,靠着自己的努力,读完了大学也有了一份收入不高却安稳的工作,并按揭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也算把自己平凡而温馨的小日子经营的有模有样,如今就算从新开始,她也有信心安顿好自己。

可是,张氏等的表现,让她背脊发凉,毕竟此刻她已经成了绯儿,绯儿出事也便是她出事。

当下,凌非狠下了决心,咬咬牙,正色对张氏说道:“张嬷嬷,我知道,你是怕这些事儿乱了我的心神。可是事到如今,且不说我已经大好了只是失了记忆,懋儿还年幼少不更事,假若真出了何事,一无所知的我俩,又该如何应对呢?”

面对着凌非严肃的神情与不容置疑的语气,张氏愣了一愣后,面上明显的带上了惶恐与紧张,踌躇的与依旧抱着安睡的懋儿的沈氏对视了一眼,只是沈氏性子素来怯懦根本没个主意。

“殿……姑娘……奴婢有罪!奴婢不该瞒着姑娘……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张氏心里松动了,口中连连告罪,要不是他们正在颠簸的马车上,空间又狭窄,只怕张氏就要跪地磕头了。

“张嬷嬷,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还是捡重点来说吧。”凌非打断了张氏的自责,更是催促着张氏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张氏吸了一口气,略微敛去慌乱,说道:“去年十月,爷与姑娘带着奴婢们从京里出来,前去投奔镇守广西南路的范志忠将军。可是那姓周贼子派出的追兵沿路堵截,姑娘不得不定了绕行蜀道的路线,辗转往西走,再南下。这会子,赶了那么多月的路,总算是到了夔州路的地界,眼见距离广南不远了,可谁想,前儿咱们的探子来报,附近的南平军似乎得到了消息,调动了起来,沿途察访爷与姑娘的行踪!姑娘,是奴婢无能!枉负了姑娘的嘱托与信任!奴婢罪该万死!”

虽然张氏话中的地名凌非并不能分辨的清,可是其余的信息却让凌非心中一片冰凉。她原本以为无非也就是家族或个人的恩怨,谁曾想到,紧追在他们身后的居然是官兵、军队!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家天下的古代!

看到凌非的失神,张氏激动的继续说道:“奴婢就是一条贱命,万死不足惜!只要爷与姑娘能够平安的找到范志忠将军,奴婢死也瞑目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姑娘只要记得,去广南寻范志忠将军;范将军应识得姑娘,爷身上也有信物。如今,也只有范将军能保得爷与姑娘的平安了!姑娘定要牢记!”

张氏的话带着决绝,凌非听了,不禁打了个寒战,她连忙稳住心神,对张氏说道:“张嬷嬷,如今或许还没到最后的地步。你且与我说一下眼下的情况。”

张氏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答道:“现下还在恭州境内;奴婢与赶车老王、丁晋商量了下,决定入溱州,改走播州,再往承州汇合。”她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凌非,才再接着道:“另几路车依然按原定计划走珍州方向。”

果然,那数辆车组成的车队目标显眼,被用来吸引追兵了。虽说至承州汇合,但也不知他们能否平安到达。即便如此,凌非这一路依然没有摆脱危险,否则张氏也不会说的那么决绝了。

凌非又继续追问道:“昨晚可得了什么消息?”

“夜里启程之前,探子来报,昨日出发之前借住数日的那间小院已被查到,只怕附近一带已经被布下罗网……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追兵的踪迹。”

凌非知道张氏所指的小院,在那儿,她度过了穿越后的头几日。

照此情形看来,他们的行踪已经被追兵掌握。如此下去,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无论是按计划南下,或者改道绕行,避开四处布置的追兵的把握都不大。张氏看来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走一步算一步。

“这一路来,所见流民颇多,不仅有成群聚集劫道的,更在沿途的城镇附近都有聚集。如果我们弃车乔装混入流民群中,可否躲避一时?等这批追兵过去了,再继续往广南。”原本凌非还想说,是否可以拌成平民入城躲藏一段时日,但一想到进城的关卡就定然通不过,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爷与姑娘何等尊贵,怎么能与那些流民混作一道!更何况,姑娘和爷年纪尚小,那些流民都是无了家业、穷途末路之人,奴婢听说,他们没了吃食,就易子而食!”张氏脸色发青,连连摇头。

凌非吓了一跳。看来眼下绝非太平世道,也难怪如此之多的流民背井离乡,逃难出来。她忍不住扫了一眼边上无心无事睡的香甜的懋儿,看他那粉嫩而又白胖的模样,思及易子而食,不由哆嗦了一下,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似乎处处都是绝路,凌非皱着眉头,一时也是无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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