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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五六

他的周身尤带着春夜的寒气,口鼻间呼出的却是滚烫的气息,大约是感觉到了凌非的僵硬,他用几乎只是呼吸震动的音量轻道:“别动……”短短几个音节轻触着凌非的耳廓,凌非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连这几日为了面见周元而反复准备的言词,都忘得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周元怎么来了?!凌非心中只剩了这个问题在反复回荡。

周元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从后面圈着她的肩膀,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顺势坐在了榻上,就这样再也不动了,沉默着。

凌非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平缓而有力,他的呼吸深沉而绵长;近半年未见,在凌非心中,他的容貌都有些不真实的分化成了两极——一重是周氏集团平易近人的少爷,一重又是高居于宝座、连眉眼都瞧不清的帝王形象;只是因背向着,凌非无法从视觉中寻找真相。

恍惚间她忆起,就在不久前也有另一个同样宽阔的怀抱,带着她闯过箭雨腥风,那时惊心动魄、地动山摇的呐喊声与此刻静的能听见针尖落地之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如果可以选择,她究竟应该贪恋这一刻的安稳平静,还是在动荡中印证不离不弃的誓言?或者,她是否还能够有另外的选择?

然而,现实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更没有一二三四的选择题,她只能如履薄冰的走好眼前这一步,至少让明天不会再为昨天抱憾。

蔓延在屋内的沉默,仿佛混淆在了幽幽的熏香之中,飘散到每一个角落;若不是极近的接触,凌非都觉得仿佛回到了最初,周元短暂的用膳小憩的片刻,那种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单纯的安静相处。

他……让步了?凌非忽然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念之间的猜测,但她至少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似乎她以死相要挟周元的那一夜,只不过是被酒精点燃的一场小小意外,梦醒之后谁也不记得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这些念想都赶了出去,她不能总是那么一厢情愿的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然后继续龟缩起来做她的春秋大梦,再到了下一次梦碎的时刻,又像个刺猬一样实则弱小却自以为尖刺可以赶走一切威胁,殊不知其实是她亲手把自己的生死、命运拱手相让。

“周……哦不,皇、皇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已坚定的时候,终于抢先出声打破了这片沉寂,可是当在心底早已成了习惯的直呼名讳竟脱口而出时,她慌忙的改口不由又尴尬的乱了分寸。

周元虽没有当场质疑她的犯忌,但呼吸的节奏明显的改变了一下,依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后,在凌非已经再次忍不住要打断这场尴尬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你若是想为淑仪说情,就免了。”

“我为什么要为淑仪说情?!”凌非万万没想到周元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惊讶的连自称都忽略了。

此话一出,她就感觉到周元的呼吸离着她远了,圈在她肩膀上的双臂也放松了,她连忙抽身,小心翼翼的与周元分开了一段距离;注意到周元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没有再向她靠近的打算,她才略微放下了警惕,挨着榻的另一边端正了一下身子——反正周元也没赶她下榻,她又何必把自己弄的和古代女子一样低三下四、谨小慎微呢!

虽这么想着,但终归少了一份底气,有些不敢正视周元,只偷偷的拿余光撇了一眼,正好撞见他的冰山脸以及很是不协调的带着玩味的眼神。

“你为何不为淑仪说情?”不给凌非留下逃避的间隙,周元沉声道。

%¥…&¥……%¥*,之前的上一句明明是某人在警告她不许说情,怎么到了下一句。好像又是对她不说情表示不满了!你好歹也是堂堂帝王,这变脸的速度怎么堪比稚龄的幼儿了!

“淑仪害人在先,手段残忍,理法不容,我……臣妾只希望皇上能秉公论处,以慰藉逝者之灵,臣妾又为何要为她说情!”

“你就不担心有人说你公报私仇?不担心朕认为你争风吃醋、借机落井下石?”

别臭美了,争风吃醋,为你?这醋也只有淑仪那个胆量才敢一缸缸义无反顾海吃狂喝;前车之鉴在此,这世界上就算只剩了你周元一个男人,她凌非也绝对远离着醋缸三尺开外。

“臣妾与淑仪本就无仇怨,有的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何来公报私仇;淑仪所作所为,也无需臣妾落井下石,皇上若还存有一分公道之心,就不该置若罔闻、听之任之!”

“那以你所见,淑仪该做何罪论处?”

“臣妾不过妇人,不识法典;只是淑仪罪孽深重,若不加严惩,令淑仪能够悔过自新,那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愈演愈烈,让后宫诸人日夜心惊、忐忑不安,又还有谁人再敢全心全意服侍皇上,承皇上的恩泽雨露呢!”

“往后?悔过自新?”周元低声的默念了几遍,忽然轻笑了起来。他的笑意很淡,淡到了虚无缥缈,却包含着一缕哀伤。

凌非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莫非周元也开始对郑淑仪失望了?

注意到凌非投去的好奇目光,他很快收敛了那一丝的情绪波澜,冷着声音说道:“绯祥,你在瑾妃之位上时日也不短了,平日里皇后的言行你也当看在眼中,譬如皇后处事,凡事以宽仁为怀,即便罪大恶极也先要求情三分,而非凭一己好恶。”

我又不想做皇后,何须整日里端着那副臭架子,都把贵妃恨之入骨了,每每却还要笑脸迎人,真是不嫌累的慌!再说了,就算皇后她嘴上说的再好听,姿态放再高,也不过是做给人家看的,她要真动起手来,只怕比任何人都决绝,若非如此,只怕也难以在正妻、皇后之位上稳坐泰山了。

凌非心里很是不屑,更对周元忽然冒出的指教很不感冒;就算她不敢当面反驳,但不情愿的小声“嗯啊”了一下的背后,还隐含着“是是是对对对,皇上英明神武,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如果皇上说的真有不对,请参看前面一句”的意思。

面对着凌非直白的“藐视”皇帝的权威,周元长叹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追究,只说道:“绯祥,你过来。”

凌非抽着嘴角,用肉眼几乎看不清的超小幅度晃动,把搁在榻上的PP挪动了一公分。

“过来。”冰山又开始降温了。

凌非不得不再次挪动了两公分,好让周元看到她有乖乖听话。

“你何时真心畏惧过朕了?不用装了!朕又不是妖魔鬼怪,也不会把你给吃了。”冰山用冰冷的口吻说着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滑稽,但更滑稽的是凌非不知为何感觉到,周元似乎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来——拜托,你就算要装模作样,麻烦你敬业一点,装的再像一点好吗?

可是不管这话多么古怪滑稽,关键是谁说她不怕周元了!她怕!当然怕!怕的简直要死!生怕周元万一心血来潮,真的就会把她给吃的一干二净了!谁装了,你才是只彻头彻尾披着人皮的大怪兽、大恶魔!凌非无声的在心底咆哮,更坚定了与周元保持距离的决心。

只是她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反抗思想之中了,却忽视了周元他也是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只要他愿意放下架子,一步之间就可以靠近她了,从开始到现在,他们都还坐在同一张榻上呢!

因此,凌非理所当然的又再次落入了某人的魔掌之中,就像一开始那样,唯一的区别只不过这时成了面对面而非面对背。

她条件反射的就要挣扎,可是不容置疑的“别动”二字,让她有些无力的自暴自弃了,只因为她感觉到这个身量比她大上好大一圈的男人,沉重的埋在她颈窝上的脑袋传出的这一声,似乎带了一点点的哽咽……?

一半紧张忐忑一半莫名其妙的凌非与再次瞧不见神情举止反常的周元,都不约而同的归复了沉默,只是周围多少飘荡着尴尬的气氛。

凌非在对着周元的后脑勺翻了无数个白眼后,只听周元凑在她耳边、用只有她才听的到得微小声音说道:“绯祥,你告诉朕,朕应该怎么办……思鸢这次闯下的祸,连朕都无能为力了……”

淑仪?她不就是杀了四个草原女奴吗?即便凌非的观念中对生命一视同仁,但她可不认为在这样的等级集权社会大环境下,周元会把女奴的命看的与淑仪一般分量;那周元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这天下都是他皇帝的,还有他无能为力的事?!

好在周元并非真的需要她的解答,好像只是一种倾述与排遣。

“你放心,这一回思鸢她会得到与她所犯罪过相等的惩罚……她会不会悔过朕也不知道,只是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什么!你要杀了她?!”凌非不得不惊了惊,她并非是认为那四名草原女奴的生命轻贱,不值得让数亿为之偿命,她只是惊讶于在这个环境下以周元的身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即便是她也一直想要淑仪得到惩戒,可也从来没想到过剥夺淑仪的生命!

“淑仪虽罪大恶极,可是……”

周元闻言,忽然放开了她,与她在极尽的位置脸脸相对,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可是什么?”

“……不教而诛……”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几乎能看到她心底的目光,让凌非全然没了藏身之地,不得不把心中的实话轻轻的吐了出来。

“……你是在指责朕!”周元眯了眯眼,牙关里蹦出了这几个字。

凌非即便逃不开周元的直视,也尴尬的努力把目光避开,她可不想在这会儿把周元给惹毛了,她可是连逃跑的余地都完全没有了。

见她许久没有答话,周元长叹了一声:“你还是为她求情了……”

什么和什么嘛!我只是就事论事,不要总用你的思维模式来类比我的,行不?凌非一个劲的在肚里猛翻白眼。

“其实,如果朕赐她死,只怕思鸢还要对朕感恩戴德了……”周元没有再借用凌非单薄的小肩膀,他抬手轻触着凌非的脸颊,像是在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某样珍稀的易碎品,深邃的瞳仁渐渐的温和了起来,只是眼光停留在凌非面上,似乎看到的却并非是她。

“绯祥,你知道朕为何会喜欢思鸢吗?”

%¥…&¥%¥#……在凌非大气不敢出一下的时候,忽然听了这么一问,只让她感觉想吐血三升——你从我脸上哪一点看出了我闲着无事去琢磨你为何喜欢那个暴龙级别的大醋缸?!

“朕原以为,只有思鸢才会在朕面前,毫无保留的表现出真性情……原来,只是朕忽略了太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小的连近在咫尺的凌非也全然听不见了,只能看到他还在微微的蠕动了几下嘴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印下,快的让凌非连抗拒也来不及,就已经结束,她尤在考虑着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已避免某人得寸进尺,忽然间的天旋地转让她条件反射的就尖叫扭动了起来。

“别闹了,朕今日没有心情。”某个把她打横抱起的人,理直气壮的说道。

没心情?!那你没事抱我干什么,喂喂喂,你往哪里走,那边明明是我的卧房好不!男女有别,你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闯入我、的、闺、房!

……好吧,难得你意识到夜色已深到了入眠的时候,并屈尊降贵当一回我的代步工具,送我回房睡觉,我也就不难为了你了,乖乖的躺好了,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有没有搞错!

你不是说你“没有心情”吗?!为什么还那么干脆的躺在了我身边?!虽然我的床很大,但明显写着“没有你的位置”几个大字好不!

“绯祥,你那是什么表情?”某人终于忍无可忍,黑着脸对凌非那张变幻了无数个品种菊花的脸,提出了抗议,“……你还真是小巧……”就像抱着毛绒玩具一般,某个成年的不能再成年的男人,连更衣的过程都免除了,低声喃喃了一句就合上了双眼,等待着周公的召唤了。

凌非僵直的和一具挺尸一般,瞪着两眼盯着床顶的幔帐发呆,等到两眼的上下眼皮以及眼珠子都酸楚了,耳畔就剩了略低微的均匀呼吸声,和昏黄灯下无尽的夜色。

我哪里小巧了!这会儿即便没有一米七的身高,也是差不多了好不!她的大脑终于迟迟得恢复了运转,可是那沉眠之人又怎么听的到她的心声呢!

……

凌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去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的不能再亮了,脑袋晕沉沉的,两眼旋转着蚊香,好不容易聚焦了,就对上早已更换了一身全新挺括衣衫的周元,正只手支着下巴盯着她瞧,昨夜一幕排山倒海的涌入她的脑海,吓的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夸张的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还好,衣裳除了褶皱了一点儿外还是昨夜的那一身,里里外外该在的什么也没少!

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拍了拍心口。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起,又再次冲撞了凌非那根纤细的小神经,让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走马观花的变换着各种色彩。

笑吧笑吧,笑死你得了!反正本姑娘的还是完璧之身,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

不过她还是气鼓鼓的瞪了一眼以宣泄自己的不满,却瞧见了一个从未见到过的周元,这一刻他似乎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褪去了浮华,真切的像个可以触碰到的“人”了。

果然笑容可以治疗面瘫,凌非果断的在心里下了一个定义。

那边周元也终于由大笑转为了底笑,并站起了身来,对她说道:“可以起了吧,有人想见你。”说完这句,笑容也随之敛去,面瘫再现。

见我?!凌非很是纳闷,一夜里她也没能睡个安稳觉,起来又被连番的刺激了几回,头脑有些转动不过来,着实想不出还会有谁要特意见她。

周元很配合的不再继续在这屋内坐等她起床了,凌非连忙招呼了张氏等人进来,手忙脚乱的梳洗更衣,她能感觉到周元还在外间并没有离去,她可不希望正当她衣裳褪了一半的时候,某人又不识趣的进来“欣赏”她的走光!

张氏、白露进来后本有些担忧的神情,也被她那夸张慌乱的动作给逗乐了;凌非这才讪讪的红了红脸,斯文了一些,只是依旧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换好了干净清爽的一身,这才算是略微安了安心,净了面,坐下等着张氏帮她挽发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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