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故事的同时，画完了字符，用掉了近半瓶朱砂水。之后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确定他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后，果断伸出右手食指，在杂物间的窗帘上擦了擦。
不用白不用，再说了离那么近，也算就近取材？
又取出两张黄纸，扎成了两副棺材，将其放在了画好的字符中间。
此时，字符闪动，很快就从若隐若现的状态，变至完全透明。又换了几个角度看，确定真的看不出来后，才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的他。“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怔住了，目光不断扫视着刚才画字符的位置，又看了好几眼，才再度开口：“追了两个星期，她才答应和我在一起。”
“在一起三个月不到，她就有了。说什么也不肯打掉孩子，咬死了要和我结婚。”
“但我不想啊，就是和她玩玩，没抱着结婚的想法。”
没忍住叹了口气，为姑娘，也为这个人。
人家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他呢？这个身体还是份白卷。人啊，真不能比，一比差距就出来了，还跟鸿沟似的。
似乎是听到他叹气，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吓得连忙止住话头，眼巴巴的望着。
“现在还没事儿，你接着讲吧。”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讲重点，别的就不要提了。”
他赶紧点点头，稍微酝酿了会儿，又开口道：“她不肯跟我分手，天天缠着闹，我就骗她说谈谈结婚的事儿，约她去了陌上桑。”
“那天提前跟后厨打了招呼，往她吃的菜里放了堕胎药，还把私人医生叫来了，就坐在旁边的桌。”
“她孩子就这么没了，还跟我闹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再说话，于是问道：“没了？”
他“嗯”了声，面带不安的看着他。
柳荫已经把背包里的榆木筷子拿了出来，此时握在手里不断的摩挲着。总觉得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是何瑶的事情弄出后遗症了吗？
视线再度转向他，细细的打量了他。
这个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很健壮，应该是常去健身房的类型。如果不是眼角的皱纹和眼里的沧桑，光从背影看的话，可能会以为他顶多二十五岁。
想不出所以然，即使觉得他说谎的可能性很大，还是只能选择暂时相信了。
略微沉吟，把手上的筷子装进了裤兜，再三确认不会戳到之后，朝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实际上应该用榆木术法做成纸人的，但是现在基本上用来造纸的都是草浆，再加上榆木造纸本来就不常见，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双榆木筷子。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用起来，效果会不会打折扣了。
杂物间不是很大，也就五、六十平的样子。壁灯被关了，不知道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偷懒了，居然比在楼下时还要黑。也许是太紧张，能清晰的听到他在身后喘气。
……身后？
他是靠墙坐着的。想到这一点，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但是不对劲啊，移花接木的感应还在，说明那两个术法现在还在尽忠职守的带着女鬼绕圈子。
喘气声离他越来越近，几乎是在耳边响着。
深吸一口气，手伸到裤兜那儿，想把筷子拿出来，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的柔软。
不敢动弹，只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那冷嗖嗖的东西，忽然往后迅速的抽走了。
趁机收回手，猛然转身背对着门，眼睛死死盯着刚才的位置。
也许是动作太突然，黑暗中传来了的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该出声不出声，不该出声反而出声。忍住仰头叹息的冲动，在心里默默把知道的脏话骂了个遍。
小孩子的嬉笑声从黑暗中传来，接下来就是近乎把屋顶给掀掉了的惨叫。
心中一紧，连忙拿出之前装裤子口袋里的榆木筷子，朝他那边扔了过去。
红光亮起，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又瞬间熄灭了。
柳荫见状急忙抬起右手，食指中指竖起合拢，往上用力一提。红光再现，眼前的景象看得头皮发麻。
一个好似没有皮的婴儿，趴在肩膀上。它的脸看不清楚，被一团血雾遮住了。
手指朝它一指，周围的空气荡出涟漪，紫雾若隐若现，很快组成了两个没有手脚的纸兵。
果然不用术法会出问题。
婴儿啼哭声四起，移花接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和他断了联系。柳荫微愣后反应过来，连忙朝前扑，将他扑倒在地。
在那瞬间，鲜红的指甲从脸颊擦过，略微有些刺痛感。
这是作弊啊！还带找后援的啊？！
憋闷感自心底升起，强行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自己找个安全的地，等会儿叫你就赶快来找我。”
随后也不等他反应，抓过地上胡乱摆放的先前叠好的纸人，咬破右手食指，在纸人的头部点了点。
朝着他的方向祭了出去，他的身形变得好似抽象画，不断波动，而后在女鬼触到之前消失了。
松了口气，而后心中忽然一沉。没了这个债主在场，那女鬼不带一丝犹豫，立即转向他冲了过来。
距离本来就不远，女鬼的速度又快，柳荫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用力掐住脖子，硬生生举了起来。
力度很大，痛感过于强烈，已经快压过窒息感。
“杀了你，该死，你该死！”女鬼一开始的声音还比较飘忽，越到后面越大声，最后的“该死”二字，近乎是吼出来的。
没多余的力气和她争论，只是不断用腿踢她。第一脚踢过去之后，几乎是心如死灰了。
她连晃都不带晃一下，他却好好感受了一下那种仿佛踢到铁板的痛。
看来只能用杀手锏了，原本打算找机会干扰她之后趁机带着他逃走，再从长计议的。
柳荫用尽全力抬起右手，指向先前画字符的地方。
两副墨黑色的棺材出现在房间里，黑气从棺盖和棺身的连接处往外一丝丝的冒出。
女鬼忽然颤抖着放开手，重重的摔在瓷砖上，一边摸着脖子，一边大口喘气。
黑气缠住了女鬼和鬼婴，将她们分别往两副棺材里拉。
起先只是保险起见，才扎了两口棺材，没想到这时候反而起了大用。
这样的机会不把握住怎么行？急忙大声喊道：“柳老板！”
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干涩，而且喊完之后喉咙刺痛难忍。
那女鬼似乎知道了在叫谁，挣扎的更为激烈。有些担忧，不知道能不能再多拖延一会儿。
重物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去，空无一人。
但柳荫心里很清楚，是柳老板。
这术法相当于替身符，只不过最后的替身不是物品，是这个大活人。
站起身主动走过去，凭直觉在空气中一拍，柳老板的身形渐渐现了出来。
这术法最大的缺点，就是被触碰之后会失效。所以一开始，就让他找个安全的地窝着。
似乎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呆呆的站在原地，表情惊恐的望着黑气把女鬼和鬼婴拉过去。
“再看你就只能留在这儿了。”压低声音，轻声在耳边说道。末了，还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就见他一个激灵，忙着要开门往楼下冲。
赶紧拉住他，掀开窗帘的一个角，钻了进去。“尽量别漏光。”开窗前，隔着窗帘对他叮嘱。
随后果断拉开窗户，一个纵身跳了下去，侧身摔在了地上。
也不记得是哪部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的高度直接跳下去，似乎是会因为冲击力骨折。虽然没有确定是不是真的可信，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心一点，总不会有错。
刚刚起身，在先前落下的地，“砰”的一声，柳老板也摔下来了。
这让他庆幸，要是再晚起几秒，可能就要给他当肉垫了，还是免费的那种。
“去、去哪里？”他很快站起身，警惕的看向杂物间的窗户。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但外面总比待在屋子里安全。
略微迟疑，问道：“你有车吗？”他点点头，随后去了一趟他的车库。
柳荫不太认识车，只看出是辆跑车，牌子、型号，皆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比较意外，以为中年人都喜欢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东西，但这辆跑车，却是非常吸睛的荧光黄。
本来他想让他开的，可因为先前没有能力买车，连带着没考驾照。可惜归可惜，摸了两下方向盘，还是让他开了。
出发前问目的地，本打算敷衍几句了事，但转念一想，改口道：“随便你往哪里开，反正千万不能停。”
记得他跟他说过，曾经打车回家，结果车停在陌上桑的事儿。
要是到时候开到了目的地，一下车又是树荫别墅区，那不是死定了？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一直开，不要停。
思索间，看到了倒车镜下面挂着个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个护身符。
“你怎么在车里挂了个护身符？”随口问他。
没成想他居然老半天不说话，最后支支吾吾的告诉，随便买了玩玩。再结合之前的鬼婴，看来他先前和他说的话，掺了不少水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