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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授人以渔

本来大家打算从一到十将每个数都做一轮诗词,但又觉得时间实在有限, 最主要原因是, 大家都开始馋烤肉吃了。

“让令官决定吧,后面咱们的飞花令要怎样进行?”笑笑望着周先生。

周先生自从看到模煳婶儿将两只鸡用泥土煳起来开烤, 就有些坐不住了, 索性笑道:“马上就晌午了,咱们再来最后一轮!方才已经作过了一字, 那咱们就连着把二到十用一轮做完,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自然都同意,瑞彩笑道:“索性也别抓阄了, 谁想到谁就说吧!”

模煳婶儿蹲在不远处,刚刚为烤鸡添了一把火, 听见这边说的,就急忙跑过来道:“俺先说俺先说,俺知道一个!还是一句字儿诗!”

“说来听听!”众人很好奇模煳婶儿能说出什么“字儿诗”来。——村里人常常把那些之乎者也称作字儿话,因此便把传统诗词也叫做字儿诗。

模煳婶儿想了想,清清嗓子道:“二月卖新丝, 五月粜新谷!”

大家也有听过的, 也有未听过的。

瑞彩先一个纳闷儿道:“这两句诗怪得很, 我家就是养蚕做丝的, 二月蚕还没有吐丝,怎么卖新丝啊?再说那谷子,我家以前也种谷子,都是春播秋收, 五月里刚长出秧苗来,哪里来的新谷?”

西子问瑞彩一句:“什么是粜?”

“就是卖粮食的意思。”笑笑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学过一篇课文,名字就叫《粜米》,是叶圣陶先生写的。

幼清暗中观察着在座各位的神情,轻声道:“周先生,给我们讲讲这句诗的意思吧。”

周先生的神色有些凝重:“看来在乡下住三日的确太短了,城里的孩子们对农事还是一知半解。”说着先问了问模煳婶儿:“嫂子可知全诗?可解诗意?”

模煳婶儿低头搓着手上的泥巴:“诗俺可不会背,这一句是俺小时候常听的俗语,每当家里揭不开锅了,老人们就会念这两句: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这是要把人给逼死哩!想想可不是么,二月蚕刚下子儿,就得把一年的新丝全卖了,五月里的谷子刚出苗,就得把一年的谷子也全卖了!家里一点口粮余钱也剩不下……俺想着,这大概是早先的年月里,上头征粮把人们征怕了!”

笑笑闻言,心中有无限感慨,虽说如今元龙朝的农业赋税并不重,但这些村民生活依然贫困,尤其像三爷爷家这样的困难户,每年总有几个月要靠借粮度日。

周先生打量着眼前的几个学生:“你们谁知道这首诗?”

幼清咬着嘴唇半晌不语,心里却在努力回忆着这首诗的内容,明明曾经看过的,此时却一句也想不起来,连诗人是谁都记不清了。

其他几人似乎也未听过这首诗,便是笑笑这种诗词大赛的业余选手,也没有听说过。

最终霓节清了清嗓子:“这是晚唐诗人聂夷中的《伤田家》: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诗词并没有言语上的过多修饰,而是□□裸的把一种现状展现在读者们眼前,令人更觉得难受。

半晌,幼清觑了觑两位先生,才道:“幸而当朝圣上是贤君,世间再无昔日惨剧。”

却无一人接话,彷佛每个人还陷在沉思里。幼清干咳了两声,给大家续上茶。

霓节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我很小的时候,赶上一年旱灾,村子里就有饿死的孩子。”

众人闻言,都不再言语。

笑笑问两位婶子:“村子里借粮的情况多吗?像两位婶子家这样有壮劳力的,应该算是比较殷实的吧?”

桂婶儿皱着眉头道:“虽说俺家的瓦房算是村子里最好的,但俺家每年也免不了有借粮借钱的日子。”

“前些天你们送的那些米面粮油,真是救了好几家的急!甚至救了好几家的命哩!”模煳婶道,“村子里那两户极其穷困的,把你们那些细粮拿到集上去换了好些粗粮,够吃到过年了!”

颜先生不解其意,问自己的学生们:“你们捐了粮食给村民?”

瑞彩点点头:“我们当铺在最后一日低价收上来许多粮油,最后大家商议着把这些粮食送给了村子里困难的农户,就当是行义商之举了。”瑞彩说着也有些动容,“真没有想到,居然顶了大事儿。”

颜先生闻言,挨个打量了一番这五个学生:“难得你们居然统一了意见,难得。”

瑞彩赶紧补上一句:“还有芙蓉,她那会儿也是赞成的。”

幼清的脸色有些发白,很怕谁当场来一句‘幼清当时坚决反对,后来被我们说服了’这样的话,那可就是往自己脸上戳刀子了。

颜先生看了看周先生:“难怪山长昨晚一定要加那个优。”

听见优字,每个学生都抬起头来望着两位先生。

周先生笑了笑:“本来是要回到女学再公开的,既然颜先生说到了,我也给你们透一个底,在决定来乡下之前,山长先生就已经为此次历练之行立了几个标杆,包括每组所赚银钱多少,包括标新立异之心,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就是义商之举。”

听见这些话,每个人都禁不住心跳加快,有的人是为了这个优字,有的人是为了自己的行为受到肯定,也有的人是为了年迈山长的赤子之心……

周先生的声音有些激动:“大家本以为,这三日的考验已极为严苛,学生们能够度日便不简单,能够赚到银钱更是不易,至于义商之举……在艰难之时,恐怕真正的商人都做不到,更何况你们这些女学生。最重要的是,你们施舍粮食乃是在核算总账之前,这就更为难得!”

闻得此言,笑笑又想起了那一日霓节的话来——“正因有此压力,才算得上取舍。”

颜先生有些湿润的目光望着大家:“难为你们了。能行此举,我也不再担忧你们的将来。”

西子笑道:“那一日助学跟我们讲,我们应该以小组商铺的身份,尽量做一些想做的事,才不枉此行。”

幼清心里也完全松了口气,又想着山长说不定真的会给每个人添一个优,心里的欢喜简直要溢出来,便也跟着笑道:“我们也都想着尽量报答大王庄,让村民们都过上好日子呢!大家都给家里写了信,这两日家里都会送些东西过来,到时候分送给村民们就是了。”

周先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山长的事情已算泄了密,生怕自己再言多必失。

但笑笑却替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救得了急救不了穷,咱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两位婶子目瞪口呆地听着大家的讨论,末了桂婶说道:“你们都是些小商贩,哪有什么东西分给俺们!倒是你们这些主意好!”说着看了看笑笑:“这闺女的鬼点子最多,俺就听她的了!大模煳家包了小山,俺家就包下这座棱棱山!”

颜先生闻言却扑哧笑了:“什么棱棱山?”

——到后来,大家才发现山顶上明明有一块碑,上面写的是“零陵山”……

“这座山为什么叫零陵山?总得有个原因吧?”笑笑问道,起初还以为棱棱山的名字是因为山上石头多,但现在看来,这座山的石头并不多,植被分布非常广。

“山长为此也问了一些村里的老人,说是这座山上有很多类似零陵香的香草,但与岭南的零陵香不同,味道较澹,入药效果也不明显,因此只被村民们当做野草对待。”周先生道。

模煳婶很快就找到了一棵草拿过来:“就是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做香料用又不够香。”

笑笑接过那棵草来,并不认得,但放到鼻尖就有春花烂漫的原野之气:“这是好东西,就像那甜草根一样,一定会有用的。”

“俺信你!”桂婶儿最近很挺笑笑。

幼清被方才笑笑那句“授人以渔”说的不大舒服,明明以为自己广送钱财的提议会受到大家的称赞,谁知唐瑛园总有办法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自己身上。

幼清轻了清嗓子,对颜先生笑道:“咱们的飞花令这才进行到二,后头的还要来吗?”

“自然要进行完才是,”颜先生笑看着坐在身边正闻着香草的笑笑:“瑛园来说三吧。”

先生点了名,笑笑赶紧开动脑筋想了想,准备说一个风花雪月的诗来柔和一下刚才严肃的气氛:“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

众人听着,都觉得美。

周先生不觉问道:“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从未听过这句诗。”

颜先生也好奇道:“我也未听过,只觉得立意新奇,辞藻也美,这是哪位诗人的?”

被两位先生疑问,笑笑也当场懵了:“这不是贺铸的吗?”

周先生很肯定的道:“非也。”

颜先生也想了想:“贺铸的那一首是: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笑笑挠了挠头,听见西子道:“莫非还是那位容先生的?”

笑笑恍然大悟,可不是么,把诗词记混了,刚才念的那两句明明是纳兰容若的:“是啊,怪我记差了,这句是以前看到的一本旧书上面的。”

笑笑虽然不算错,但还是主动拿起一朵菊花簪在了发间。

周先生笑道:“下一个四让我来念吧,已经有了: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周先生豁达,”霓节接下去念了关于“五”字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霓节豪放。”颜先生接下去念道:“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澹云闲今古同。”

“颜先生澹泊,”西子一笑,“可惜我就是小门小户小情态:七月七,回首笑三郎。”

幼清都替西子脸红,这种情诗怎么能当众念出来?但见大家都一副欣赏的样子,并没有谁觉得不妥,便也把即将要念的那句“胡天八月即飞雪”咽下去,张口改成了:“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幼清这首幽怨,”瑞彩一笑,接下去道:“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这么一来,就剩桂婶儿了:“你们已经说到九了,就差俺这个十了!这回俺也说一句字话,俺做闺女时,俺们东邻家的老秀才常常念: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

这两位婶子,一张口就是严肃文学。

笑笑以为周先生又要讨论一番,谁知先生道:“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肉!咱们这就烤肉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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