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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染眉山关

澎湃汹涌的神念像海浪一样,冲击着许吾浪的百会、神聪、通天诸穴,让他脑胀欲裂,浑身微微颤抖。

三镞凰羽箭本就是逆天的存在,也就只有逆天的境界才能掌控。按照世上武功的划分,则至少要到初返先天的初神境,才能真正射出。

许吾浪只是忘形境,却射出了凰羽箭。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更没有人知道,射出这一箭后,他原本精纯稳固的神念,立刻混乱得像一片惊浪。

夹杂着无数细小砂砾的惊浪。

神念的这种异动,瞬间让他气血翻涌,嘴角泌出了血,神色也略显呆滞。

镇震营的军卒们带着震惊而兴奋的心情全力杀敌,并没有谁注意到许吾浪杵在那里,而一名西羌军卒躲过一刀砍杀后,刚好冒在许吾浪身前。

这名西羌军卒对那道火焰的惊惧还没有消散,又生出险被砍杀的恐惧,心中已失理智,除了本能地知道身穿西羌服饰的人不能杀,便是那些卓家护卫也不再分得清楚。

陡然间见眼前杵着一位白衫男子,这名军卒想也没想,便将手中弯刀狠狠向其脖颈砍下。

许吾浪随刀而倒。

他像是一棵轻飘飘的草,还没有被弯刀砍上,就被弯刀带动的风吹倒了。

翻腾的海浪突然坠下,速度极快,竟让那些细小的砂砾从海水中被甩了出来,密密麻麻飘浮在海面之上。

没有砂砾的海浪迅速融合下陷,又迅速冲天而起,形成百丈惊滔,上方那些密密麻麻的砂砾被其带动的呼啸气流挤碎、吹散,瞬时无影无踪。

海水精纯而粘稠,惊滔坠下后再无波浪涌起,只是微微起伏,像晨光中的湖面,霞光粼粼,云烟氤氲,有如仙境。

神念的变故时长无计,但放在身外却只是一瞬,此时许吾浪才刚刚倒进泥泞,那柄弯刀距离他脖颈也还有一尺远。

许吾浪站立起来。

倒进泥泞的刹那,他看着那柄卷着雪儿的弯刀,眼睛突然恢复了灵动,同时身体竟迎着弯刀直立起来手中长剑清吟一声,早于他而飞起,划破了那柄弯刀,划破了那名西羌军卒的脖颈。

神念经此精淬,许吾浪晋境初神。

和连赤晋境后略显疯癫完全不同,许吾浪瞬间便已清醒,双指轻飘飘点出,那柄斩下西羌军头颅的长剑染血而舞,在混战的双方军卒头顶飘忽疾驰,不时剑尖向下一沉,撩起一串血珠儿,尤如蜻蜓点水。

长剑若自有灵,绕着他周围数丈内飞行杀敌,他自己则俯身从一名战亡的镇震营军卒身上取下弓箭,飞掠而起。

半空中嗖然数声,五只箭矢疾射而下,分别射进五名卓家护卫的眉心。待坠下地面,他再拾起数只箭矢,又纵身而起。

一人,一剑。

数箭,又数箭。

倾刻之后,许吾浪身边再无卓家护卫,数名西羌军百户长也被射杀。

某个西羌军卒混战中瞟见半空中这个白衫男子,看到他弓箭所指的方向,不断有人中箭身亡,如杀神天降,忍不住惊叫一声,撒腿便逃。

这声惊叫让更多的西羌军卒看到了飘在空中的长剑,看到了飘在空中的白衫男子,以及看不到但听到了箭羽没入人体的渗人声音,便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名军卒向后逃去。

刚刚跑起来,那些军卒便察觉左侧的无数同伴们已经在狂奔,而更远处似乎有只凶兽在驱赶、噬咬他们,顿时更加恐惧,恨不得再多生出两条腿来。

混乱之中,宋且德扯掉身上西羌服,一头栽倒在尸体堆中,一动不动,被后方之人踩踏后,大嘴忍不住咧了咧,但眼睛仍是死死闭上。

…………

闵高见关山尺远去,方才察觉大地颤抖的原因,本来胸口气血翻涌,难受之极,但这一刻却突然振奋起来。

风雪中听到隐隐的歌声,他完全明白了,来人是王诗诗。同时他也明白了,先前关山尺为什么没有趁势攻击自己。

他不再去想那鬼神莫测的凰羽箭会不会再次出现,会不会帮助自己再战关山尺,而是作出了一个之前他并不认可的决定。

略略调息,他猛然向前掠出数十丈,厉喝一声:“去!”手中双三刀忽地飞出,在半空中飘闪数十丈,又如鹞子般一头扎下。

那里靠近了西羌军阵后侧,还有成列的西羌军卒,双三刀扎进来后便疾速地旋转,平平飞出十数丈。

一片刀形残影过后,数十西羌军卒的头颅、断臂,甚至半截身体,纷纷被鲜血冲起,在空中翻转数圈才闷声坠地。

冲向半空的双三刀再次扎下,又在西羌军阵中划出十数丈,像是一只划破血海的船桨。

眨眼之后,此处已数百西羌军卒毙命,残肢断臂铺落一地。

周围的西羌军卒反应过来,莫不骇然,又见侧前方无数的人头涌动,向着后方而来,于是哄然转身,拔腿就向眉山关关道逃去。

…………

蒋仁品在火焰的光亮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对这张脸太过熟悉,若不是他,当初在邛州城外,镇震营的赤乌神骑就能正常冲锋,不一定挡得住关山尺,但绝对挡得住西羌军卒。

如若那般,邛州城未见得就一定会遭难。

一念至此,他怒火难制,也不管那血红的火焰到底是什么,不由分说地神念陡动,让手中双三刀箭一般射出,直指那张脸。

那是桂树。

亲眼看到卓放翁和卓伟在那道火焰后身亡倒地,桂树脑中一片茫然,只是对欺到身前的人影和刀枪,机械地挥刀胡砍。

但这次欺来的刀势太过森然,让他猛然惊醒,大惊之下后掠数丈,转眼混入人群之中。

家主死了,少主死了。

他已无心再战。

蒋仁品恨恨地招回双三刀,顺手将身边几名卓家护卫砍翻,瞟着青胜蓝正和一名卓家护卫厮杀,于是飞掠而去,一刀劈下。

这名护卫显然也是初神境身手,和青胜蓝瞬间便交手数十招,但见后者刀势越发凌厉,眼中渐渐露出怯意。

他突然佯出一刀,正准备掠身避开青胜蓝刀锋,不妨侧空蒋仁品一刀劈下,整个人被活生生被劈成两半。

青、蒋二人汇于一处,两把双三刀交替翻转,形成一团刀光,西羌军卒触之则亡,卓家护卫或能抵抗数招,但终是被尽数屠于刀光之下。

周围神镇营将士见状,士气大振,西羌军见状则惧意陡生,于是混战之势很快向一片倒的方向发展。

又有数名西羌军卒发现一侧的同伙们已向后跑,当下不作他想,哇哇叫着也向后逃去。

…………

青颜没在意天空突然发亮的异象,而是趁着周边卓家护卫一怔之际,策马冲向了连赤。

她头顶的柳刀凌厉劈下,将那匹三条腿的血马斩为两半,厉声道:“连胖子,醒来!”

连赤在激战中破境,神念有些不清,但恍惚中听到青大将军的声音,竟是立刻清醒,一步跨到青颜马前,哈哈笑道:“青老师,我初神了!”

这笑声大如雷响,把周围的卓、连两家护卫震得回过了神,又纷纷拼杀起来。

胖子冲着青颜飞出一个得意的媚眼,大笑着转身扑入卓家护卫阵中,双拳飞舞,内气如实,像两个硕大的铁锤,卓家护卫顿时人仰马翻。

青颜又好气又好笑,终不放心连赤的状态,便也纵下马来,紧贴在他身边,让柳刀在她二人周围数丈内飞旋。

一个伟岸的胖子,一个娇小的女子,同步同趋,画面竟是无比的和谐,又是无比的血腥。

胖子没有用神念控物,但拳头却已是初神境的拳头,眨眼之间,有马头被打爆,有卓家护卫身体被打烂,有刀枪被脆生生打断。

青颜不再动手,只是控制柳刀,将胖子留下的缺胳膊少腿儿的卓家护卫一一刺死,省得他们生不如死。

几息之后,卓家护卫再也没有人敢近身二人,而连家护卫见大公子神勇如斯,则惊喜难当,下手也就更重更狠。

渐渐的,卓家护卫惶恐起来。

不知是谁带了头,率先向西边眉山关方向撤去,然后所有的卓家护卫也就跟着向西边退走。

而在卓家护卫另一侧,那名镇离营校尉被血红的火光惊了一下,又猛然发现身前的卓家护卫也在吃惊,于是赶紧一声厉喝,招呼赤乌神骑冲上前去。

这些没有挂甲的赤乌马快如闪电,一旦有了冲锋的余地,任是卓家护卫身手如何了得,也多是被冲撞倒地的结局。

被赤乌神骑冲乱的卓家护卫,有人察觉身后的同伙在向西撤走,顿时没有战斗的心思,也纷纷向西而去。

…………

关山尺心在滴血。

就这么会功夫,数不过来的儿郎便丧命于那个漂亮男人的赤乌神骑之手,偏偏自己又没有把握救护他们。

但紧跟着他又傻了眼。

大军溃了。

那些儿郎们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却如蜂蚁一样涌向眉山关,同时也将后背留给了敌人。

他脑中嗡然作响,不再想什么赤乌神骑,不再想什么闵高,不再想什么凰羽箭,他只想儿郎们不要再丧命。

口中发出一声厉啸,他的身形遽然几个起落,便出现在百丈外的眉山关关壁之上,大声道:“儿郎们莫慌,快快退出关去!”

他这道声音盈灌内气,像雷声一样,在场十数万人莫不听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这又是一柄双刃剑。

西羌军卒听到大元帅命令,自然是加快速度向关道上逃,神镇营将士则明白敌人要逃命,于是放开手脚对那些尚没逃远的西羌军卒,展开了围杀。

众多卓家护卫退到西侧后,突然向两边漫开散去,镇震、镇离两营的赤乌神骑勇追不舍,在奔袭中收割了一条又一条性命。

很快地,混战的场面再也没有,而是神镇营大军疯狂地追击西羌溃军,两方阵营明显,彼此相距不过十数丈距离。

眉山关关道很短,但也很窄。

数万西羌军卒突然涌来,纵然通过关道的速度极快,但仍然有很大部分军卒被堵在了关道外。

关山尺在关壁之上,看得更为清楚,堵在关道外的儿郎们,像一面巨大的扇子,而扇子外面则是黑压压的潮水。

潮水的最前沿,又还有那么几朵跳跃的浪花,正在不断地冲击着扇边。

比如漂亮男人和他身后那些见鬼的赤乌神骑,比如惜没杀死的闵高,比如叫不出名字但绝对该死的其他王朝人。

关山尺怒吼一声,黑枪忽地射出数十丈,在那片潮水里划出一道血水,数十神镇营军卒瞬息而亡。

“进!”

闵高双眼充血,没有因为那条黑枪而退,没有因为身后军卒丧命而缓,反而再度下令大军全力冲杀。

无数的军卒倒下,无数的鲜血冲起,眉山关关道外,很快就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神镇营被关山尺的黑枪穿透或伤及者,不下千人,而西羌军被斩杀的,则就难以计数,距离关道口还有二十余丈,西羌军卒的尸首就已经堆积起一人多高。

“离!”

闵高见王诗诗的赤乌神骑再难以前进,而蒋仁品等人的双三刀也再难以接近活着的西羌军卒,便下令大军后退百丈,让关山尺的黑枪不能肆意妄为。

关山尺无奈收回黑枪,呆呆地看着下方。

此时天已渐亮,眉山关关道外面全是西羌军卒的尸首,重重叠叠,血水染红了泥泞,一直铺延到数十丈外。

而那里,也是数以千计的神镇营军卒的尸首,其中多有身体被贯穿者,肠肚散乱流出,形无完形。

更远处,则是散乱的双方军卒的尸首,和零落的残肢断臂,在血红的泥泞中静静地躺着,像是一只只被冻死的蚂蚁。

眉山关,血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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