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章、元诩之死太极殿内，胡充华失魂落魄，仿佛孤魂野鬼一般。
踏踏的是人进宫的声音，罗伊铭便簇拥在人群之中。
“弟弟！”胡充华不顾众目睽睽，忽然忍不住扑在罗伊铭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罗伊铭此时也没完全回过神来，一时手足无措，说道：“姐姐勿惊，有我在呢，有我在呢。”
“恩”，胡充华哭了几声，才缓过点劲，但仍然双眼通红，说道：“弟弟，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罗伊铭便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姐姐？”
胡充华反应过来，重新又恢复了太后的庄严与从容，挥手对着救了罗伊铭而来的众卫士，说：“刘将军，哀家现封你为禁军将军，你好生给我看住禁军。没有宣旨，任何人不得进宫，违者格杀勿论。”
“是。”刘灵答道，转身一挥手，一干人呼啦啦又出禁宫而去。太极殿只剩下胡充华、罗伊铭和殿外几个宫女。
“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伊铭问。
胡充华眼泪又掉下来了。
罗伊铭只得等胡充华情绪平复下来。
过了半天，胡充华才稳住情绪，喃喃的说：“我也不想杀他，我也不想杀他，他，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罗伊铭魂都吓丢了，他没想到，事情竟真是这么一出人间惨剧。
胡充华喃喃了一阵子，忽然语气又变得无比的冰冷起来，说道：“不是我杀的，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己要杀自己。”
罗伊铭将胡充华搂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胡充华在罗伊铭怀里抖着，又过阵子才再次稳定下来，抬头看着罗伊铭的眼睛，说：“我说过，我不能让他害弟弟，哪怕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什么？”罗伊铭几乎崩溃，难道这个女人竟真是为了救我，才做出了虎毒食子的事情？
胡充华说：“你知道吗，弟弟，我也是*不得已。我不杀他，就要和弟弟一块死无葬身之地。”
罗伊铭已经无话可说，只静待胡充华说下去。
“那日，我看过弟弟之后，和弟弟在刑部内又那，那样了一回，回来便听宫人报说，陛下好像又知晓了，便在宫内恶言说道‘早晚要杀了这奸夫*妇’。虽然我是他的母后，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就知道陛下已经对我动了杀机了，不止一次的在宫中说我是个恶老太婆、绊脚石，又有那个潘贱人在一旁吹风，他早已不把我当母亲了。”胡充华喘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天我都没有去看弟弟，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尽力应付眼前的乱局。我先是听闻他已经派人袖了血书去北方找尔朱荣，要求‘清君侧’，然后又集中撤换了一批禁军将领，对此，姐姐我也只好将洛阳城外我兄长处的都统刘灵调入城中，以防不测……”
罗伊铭听到此，忍不住叹口气，说：“我明白了。”
胡充华看着罗伊铭。
罗伊铭说：“看了陛下确实已动了杀机，欲置罗某于死地。”
胡充华说：“是，他这是要剜姐姐的心头肉。”
罗伊铭继续说下去：“陛下欲杀我，又知道姐姐断不肯同意，因此这才撤换禁军，培养了一批死士。但是姐姐却作出反应，将刘将军调入城中，形成内外压迫之势。陛下自然不肯罢休，因此才又调尔朱荣进京，也形成内外合围之势。同时又担心姐姐孤注一掷先发制人，因而这才匆忙发难，杀害于我。”
胡充华点点头，问：“正是，弟弟竟然全都知道了？”说着，也不待罗伊铭回答，又接着说下去：“前几日，妁儿在永宁寺中告诉我，陛下将不利于我。约于今日，使禁军去刑部将弟弟强行杀害，然后又将人请我入宫，等将弟弟杀害之后，便对我下手。”
罗伊铭说：“确是好计策！”
胡充华忽然“哼”了一声，说：“正是。他是想，将弟弟杀害之后，再将我杀了。万一刘灵这边有异动，以刘灵区区几百人，一时也不足为患。即使城外我兄长想要如何，不说他究竟是大魏天子，众人未必便敢攻城，何况就算攻城，众人家眷皆在城内，三五日内也不能成功。到时尔朱荣大军一到，他便稳*胜算了。”
罗伊铭心中暗叹元诩还真是个人才，死的可惜，但心中仍存疑惑，便问：“姐姐说，陛下果真欲杀姐姐吗？”
胡充华叹口气，说：“如何不是。”说着眼泪再次掉下来，说道：“我原来又如何肯相信，妁儿说时，我尚在怀疑。不料今晚他果真派人来请我入宫，说有要事相商。我出宫之时，便安排了刘灵埋伏在刑部之外，看他是否果真派人去害弟弟。同时，又使人将宫中内卫尽数撤出去了，只是陛下尚不觉，以为仍稳*胜券。”
罗伊铭浑身发冷，心中感叹，权力让人变态扭曲，竟一至于斯。
胡充华说：“到了宫中，我仍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定下的计策。但不料，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报，说刑部外两队人马厮杀起来了。我佯装不知，问这是何故？他却笑了说，今晚约我在宫中，静等一出好戏。”
“看他的神态，我当时是万分担心和愤怒。果然他不过片刻也挑明了，说我费心安排人相救弟弟，大概是白费心了。”胡充华说。
“那一刻，我再也认不出他是我的儿子。他就像一把刀子一样，面目狰狞，扎在我的胸口。”胡充华接着说：“你知道吗，弟弟，当时姐姐确实失去理智了。他再次*迫我，让我交出朝政。”
权力！权力！哎！
事情既然已经不可挽回，罗伊铭想，如今再说宽心的话也都无济于事。
胡充华说：“他见我仍不答应，竟不再劝说。片刻，宫女端上一壶茶，我没想到竟果真是那个九转玲珑夜光壶。当日妁儿就对我说了，说这壶蹊跷，陛下欲对我不利。”
“这壶？”罗伊铭疑问道。
“这壶可随人调动，机关巧妙，看似从一个壶嘴出水，倒出的却可以是甘露也可以是剧毒！”
“你知道吗，弟弟，当时姐姐的心已经如死灰一般，又冰又冷。到了此时，我仍不愿相信，他竟要对我下毒手了。”胡充华说：“陛下亲自斟了两杯茶，说要敬我。我便使法子，转移了他的视线，将两杯茶换了回来。”
罗伊铭一切都明白了。
“不错，等他回过头来再敬我，然后先将换回的茶盏喝下去了。”说到这，胡充华再次泣不成声，说：“然后他就睡着了。弟弟，弟弟，不是我要害他，实在是……”
罗伊铭将胡充华搂在怀中，已经不知说什么了。
胡充华又抽泣一阵，从罗伊铭怀里挣扎出来，说：“事情既然已不可挽回，姐姐也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我本想将此事遮掩几日，也好请弟弟帮我。但是，弟弟尚在刑部牢中，我怕刘灵他们不能保护弟弟周全，致使弟弟有闪失，所以才又派了人到了刑部外，告知了陛下驾崩的消息，好让他们罢手。”
罗伊铭叹口气，说：“姐姐的心弟弟都明白。”
胡充华说：“弟弟，除了你，姐姐可什么都没有了。”
罗伊铭“恩”一声，将脸贴在胡充华的脸上。
胡充华忽然又神经质似地，问道：“那些禁军怎么了？他们不会杀进宫中来吧。”
罗伊铭抚摸着胡充华的头发，说：“不会。那些杀我的禁军，听说陛下驾崩，全部都自杀了。”
“自杀了？”胡充华问。
“恩”，罗伊铭一下子又回到了刚才那场血腥的画面，胡充华派去的人报告了元诩驾崩的消息，只听杀头高叫一声“陛下”，喊道：“微臣辜负圣恩”，一抹脖子竟自杀了。罗伊铭掀开杀头的面罩，才发现竟然是拓跋豹。心中感念着拓跋豹的忠贞义烈，还没回过神来，其他人见拓跋豹自杀，竟也纷纷抹了脖子。罗伊铭想要阻拦，根本来不及。一时间尸横满地血流成河。
胡充华犹自担心，问：“刚才我虽然让刘灵掌管了禁军，但是若他们不服，或有人煽动，该怎么办？眼下又该怎么办？”
“眼下确实有许多棘手的问题，只是姐姐不必着急，还需从长计议。”罗伊铭。
胡充华听罗伊铭说话的口气，似乎又重新找回了主心骨，依偎在罗伊铭胸前，还未说话，便听得殿外嘈杂声一片，然后便有卫士来报：“禀奏太后，有宫女叫如玉的说有事禀报太后。”
胡充华一愣，自语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说：“传她上来吧。”
不多时，一伶伶俐俐的宫女上来了。废话不叙。只说宫女如玉跪在殿前，说：“禀奏太后，潘，潘贵妃生了。”
胡充华一惊，问道：“什么？”
如玉又重复一遍：“潘贵妃生了。”
胡充华喃喃了说：“不是还有近两月才足月吗，如何此时便生了？”
如玉说：“奴婢不知。子时左右潘贵妃忽然喊肚子疼，然后就生了。”
胡充华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玉说：“是个公主。”
胡充华再次回过神来，一挥手，说：“好，如玉，你下去吧。哀家改日定重赏你。”
如玉说声“谢太后”，退了下去。
罗伊铭心中疑惑，也不多问。胡充华却再次喃喃起来，说：“如何此时便生了？”子时，正是元诩驾崩的时刻。胡充华一时疑神疑鬼起来，不觉毛骨悚然。
罗伊铭也看出来了，问：“怎么了，姐姐？”
胡充华面色惨白，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愣了片刻，胡充华才缓过神，问道：“弟弟，你说眼下姐姐该怎么办？”
罗伊铭说：“眼下确实棘手。姐姐可知眼前最大的危机是什么吗？”
胡充华说：“陛下突然驾崩，此事，我究竟该如何向百官、天下交代？”
罗伊铭摇摇头，说：“事情既然已经做成，如何诏告天下倒不算什么问题了。”
胡充华“哦”一声，罗伊铭说：“姐姐只说陛下染暴病身亡，即使百官怀疑，也只能是怀疑。”愣一下说：“何况此中又蕴含着机遇。”
胡充华“哦”一声说：“如何还有机遇？”
罗伊铭沉吟一下，说：“我记得姐姐曾说过，潘贵妃曾要求陛下立他腹中胎儿为太子。”
“弟弟的意思是？”胡充华问。
“今陛下驾崩。姐姐可将陛下诏书宣谕百官，即立潘贵妃所产之子为新皇。”
“可是，如今潘贵妃所产明明是一女孩，且陛下驾崩前也未曾有此遗诏……”胡充华说。
罗伊铭说：“姐姐此时如何又胶柱鼓瑟了？陛下生前既有此意思，姐姐便依诏而立，有何不可？而此诏何时所拟、究竟是否为陛下所拟，何人又能追究？且姐姐立陛下骨血为新皇上，正是天下所望，百官所盼，谁人又来追究真伪？到时姐姐依然垂帘听政……”
胡充华点点头，说：“姐姐明白了，弟弟说的是。只是，潘贵妃所产究是女身，只怕早晚……”
罗伊铭说：“现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先争取时间，稳定了眼前大局为是。等乱局稳定下来，就算到时姐姐说破，另立新君，到时社稷稳固，也就没什么了。”
胡充华说：“弟弟说的是。如此正好收拾人心。若不是弟弟，姐姐只能一筹莫展了。”
罗伊铭叹口气，说：“此也只是权宜之计。眼下最要紧的却并不是这个？”
胡充华再次惊讶起来，说：“怎么，弟弟说的，竟不是最要紧的吗？”
罗伊铭说：“姐姐当真不知眼前的危机是什么吗？”略楞一下，才接着说道：“刚才弟弟所说，不过是安内之计，但是真正的危机却在洛阳之外。”
胡充华愈发不明白了。
罗伊铭说：“如今陛下暴亡，天下必然猜疑不断。”
胡充华打断说：“刚才弟弟都说过了，不管如何猜疑，也只能是猜疑。”
罗伊铭说：“这是不假。先不说眼前要防着禁军生变，当然姐姐既然已派了刘将军接管禁军，有了准备，应该不会生出什么大的祸患。但是姐姐却忘了，还有一支力量，却不得不防。”
下一章，历史上真正登基的《第一位女皇帝》，提个醒，不要以为是胡充华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