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也是意料之中。我就觉得你们两个长得挺像的。”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沐晴雨声音里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倒不是什么确认猜中后的如释重负，而是在听到陆羽平静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沐晴雨终于确认对方已经从刚才的一度失控里正式走出来了。
老实说，对于要不要打这个电话，沐晴雨一度感觉非常犹豫。她也不是很清楚陆羽现在究竟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手脚，说完全不担心也是假的，这个男人所说的话让她隐约觉得陆羽应该是处在一个非常需要帮助的状态。
然而，一方面她知道这些内容对于陆羽来说也许是个非常重要的提示，应该尽快传达过去；但另一方面，那个男人给予她的感觉却是充满了一种奇妙的违和感，让她直觉地认为陆羽反而会因为这件事本身而受到扰乱。
（至于说是父子这回事……还真是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沐晴雨想起那个男人出场的时候，也是给他一种和陆羽很相似的感觉。当时她正在洛杉矶的街道上漫步，这个戴着眼镜，一头乱糟糟头发的东方男人突然就拦住了她，不由分说地念了上面的一大堆话，然后直接抛下一句“把这些话转告陆羽”就走了，全过程干脆利落之余甚至还带着几分炫耀的味道，嘴上说的是事情像是在拜托，却完全感觉不到与之对应的正确态度，这个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说着“我知道你会照做的”，这点让人尤为不爽。
（这都什么情况？）
在第一时间，沐晴雨倒是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不爽。她也算是冰雪聪明的一人，可是当时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就惊呆了。
这个男人来去如风，不留下一点痕迹，而他说的话看似颠三倒四，却又明显蕴含着某些重要的信息，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竟然可以直接在人群中找到沐晴雨这个和陆羽相识，可以传达信息的人。要知道这两个人之前只不过是在游戏里接触过，现实世界里从未正式碰过面，而陆羽和她最近的一次接触也只是在几天前把自己在美国这边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让她办理好手机后保持联系——这依然是在游戏世界里，还是通过单对单的邮件。
而就在两分钟前，沐晴雨刚刚把手机业务办好了。也就是说，现在就是她最方便联系对方的时间，甚至不需要专门寻找一个投币电话。
（把这些情报都完全掌握了吗……）
沐晴雨在心里暗叹了一句。自己平时也算是个相当小心的人，尤其是在异国他乡，玩归玩，内心的警惕性其实已经提得很高了。然而就算这样，她依然没有一分一毫被跟踪或者被监视的感觉，虽说大部分的信息也有可能是从陆羽那边泄露出去的，但是就算是陆羽，也不知道现实中的沐晴雨长什么模样，更别说还恰到好处地赶在了她刚弄好手机的时间点，说是巧合恐怕都没人信。
这种喜欢把相关的信息搜集完备了才行动，甚至还要在对方面前秀一下这一点的习惯，还真是跟游戏中的陆羽非常相似——只不过这个男人所做的，应该算是强化版了。
“我想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吧，不过也许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陆羽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真的是我父亲。其他的事情，我想到某一天，应该会跟你说的。”
“哦，那也好，就这样约定了啊。”
沐晴雨也是干脆利落，直接就终结了这个话题。要说起来，除了父子关系这个问题外，陆一轩让她转告给陆羽的那些话里也充满了各种各样可以八卦的点，换做是其他人的话估计不过问一下都会感觉浑身不痛快，不过这会儿，沐晴雨却是一点都不问。
这连陆羽都感觉有点看不过去了。
“喂，这样就结束了吗？你就不好奇那几句装逼到极点的话都指的是啥？还有‘K’的事呢！从当初我跟你说起这人的时候你就没怎么表露出好奇的样子，难道你就不在意这个游戏背后的秘密啥的吗？不是说好了要找到游戏幕后的人然后狠狠给他来上一拳么！”
别的不说，看这段絮絮叨叨的废话，沐晴雨就能感受到陆羽已经从刚才的那种状态里彻底解放出来，恢复到平时的那副模样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嘴上却依然是那个不紧不慢的淡然声音。
“第一，你既然没有见到那个人，甚至没有成功和他联系上，说明你现在掌握到的信息并没有比当初你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更多。就算我在意了，你又能跟我说什么？第二，关于你正在做的事情，如果你不是愿意主动告诉我的话，我也不至于不解风情到开口去问，如果你只是希望享受那种吊着个秘密，看别人如何绞尽脑汁设法询问的感觉……那不用说了，我更是不可能满足你这样的癖好。”
沐晴雨淡淡地说完，陆羽在电话这头不耐烦地抓了抓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真是不可爱啊，你。”
“没办法。而且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两人沉默无话了那么几秒，沐晴雨忽然蹦出一句。
“喂。别让我在这边的报纸上看到什么东方人死于非命的消息啊。”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保护全美国所有的东方人。”
陆羽笑了笑：“不过，就像我在出发之前说的那样。我是不会有事的。”
“做得到才好。”
“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
陆羽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陆一轩刚托沐晴雨传达给他的那句话。
（“不要以为任何时候自己都是局势的掌控者，不要以为任何时候开始努力都来得及”。这些说的是……现在的状况么？）
大概是感觉到了这边陆羽已经开始陷入思考，对面的沐晴雨果断地挂掉了电话。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陆羽也瞬间明白了对方只是不想要打扰自己，而没有其他意思。
这两个人说起来也古怪。放在平时，他们两个都是伶牙俐齿的货，陆羽这个时不时话唠一下的家伙尚且不说，沐晴雨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显得有些冷艳高贵，但在比较亲近的人面前时不时就会露出精灵跳脱的一面。
这两个家伙在游戏里可以说是天生的搭档，即使是在未磨合的情况下也能随心所欲地打出各种配合来，就像是已经认识了几十年，对彼此不能更了解了似的。哪怕是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魏思萌，陆羽都没能感受到这样的契合度。只不过不管在现实中还是游戏里，每当他们要向彼此表达一些诸如担心或感谢之类的情感时，总是会忽然冒出这样尴尬的气氛来。似乎每次只有在触及到真正情感的时候，那种隔膜感才会出现。
（这些事情……还真是复杂啊。）
陆羽晃了晃脑袋，想想还是觉得现在自己面临的问题比较简单。他刚要把电话收起，偏过头时眼角的余光就注意到了站在身后的哈兰?斯科特。
“居然不是打电话，而是直接追出来了么……”
陆羽笑道，转过身迈开脚步向着哈兰走去。后者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只是一直找不到现身的最佳时机。这时见陆羽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原本哈兰匆匆忙忙跑出来，打算先把陆羽叫住再好好交谈一番，却没料到刚好碰上了陆羽情绪爆发的一瞬间。这意料之外的一幕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之后看陆羽不知和谁聊着私人电话的样子，更是不想靠的太近，以免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有意窃听，反而影响到接下来的交涉。
不过，见陆羽此时一副像是对他的行动有所预感的样子，哈兰顿时感觉放心不少。既然都已经猜到了，那么想必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这样交涉起来也会简单得多。
然后陆羽走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却又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走吧，我刚还在想没人送我回去怎么办。”
哈兰一时语塞。这家伙，难道还会天真到以为谈判谈崩了之后，自己会继续当他的免费司机？话说你倒是自己打的回去啊！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方便说出来。哈兰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走后，爷爷想了一下，又给了我一些建议……”
“然后让你自己拿主意对吧。”
陆羽轻描淡写地接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拍拍哈兰的肩膀，抬起下巴指了指停在楼下的跑车。
“我们走吧。请你先送我到一个地方去见个人，至于谈判这边的事……我建议等你见完她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
哈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陆羽接下去要见的人。毕竟能够对这个事件产生影响的女性并不算多，而从陆羽刚才直接跑到家族大本营和保罗?斯科特当面交涉的胆色来看，他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准备。
“雪莉?泰勒么。”哈兰半是敬佩半是感慨地说道，“是该说你无脑呢，还是赞你一句胆子够大呢……你不会觉得同样的说辞对那边也有用吧？”
“试试又不花钱。”陆羽笑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