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颗水雷，在柳如言脑中无声地爆炸。
她和Lee的往事，不断被爆炸的冲击，搅动着翻涌上来。
她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时候？谁杀的？你？”
“大概几个小时前。”那人接着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不知道。”
“他绝不会自杀，你就是凶手！”柳如言紧闭双唇，眼睛好像要冒出火来。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猜你认错人了。”
柳如言不怒反笑道：“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认错你这张脸。”
“我叫顾重雨，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
那人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无奈，“我不知道为什么，Lee正在监视我。”
柳如言仍是不信，嗤笑道：“这次又想要什么花招？”
那人满脸诚挚地说：“我如果是凶手，就不会来这里了。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如言冷哼一声：“我只问你一件事情，Lee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人闭上眼，无力地点点头：“是。”
“起来！”柳如言低声喝道，“你的故事，还是留着面对监狱的墙壁说吧！”
那人叹了口气，正要站起身。
这时，窗外驶过的轿车车灯，扫亮街对面原本昏暗的一角，面对玻璃橱窗的柳如言，看见一个可疑的黑影。
那黑影，已经做好了手枪射击的预备姿势。
眼看着那人就要站起身，千钧一发之际，柳如言一把将他拉倒在地。
随着数声枪响，传来玻璃碎裂落地的声音。
间隔着令人窒息的数秒钟后，尖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店门口便挤满了逃跑的人群。
柳如言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人，翻过身来，掏出手铐，将他的右手与自己的左手铐紧。
对面没有再传来枪声，但外面光线太暗，无法确定枪手的位置。
柳如言借着桌凳的掩护，拉着那人来到餐厅里面，找到了紧急出口的位置。
紧急出口通向一个小巷。
柳如言拉着那人走出小巷口，她的车正停在不远的位置。
混乱的人群快要消散了，她按开车锁，看准机会冲了出去。
那人跟踉跄跄地配合着柳如言的动作。
他们刚上车，后视镜内，便蹿出一个举着枪的身影。
柳如言迅速打着火，踩足油门，轿车甩着S型的轨迹，勐地蹿了出去。
背后的枪手，连开数枪，都未击中车的要害。
看着枪手被甩远了，那人在副驾驶席上，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一路上，柳如言不发一语。
轿车疾驰在夜色之中，如同一头全速奔跑的勐兽。
回到暂时的住处，柳如言将那人铐在凳子的扶手上，死死盯住他的双眼。
那人举起没有被铐住的左手：“我没有什么办法，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我想你也不会轻易相信。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不信你可以搜身。”
柳如言干净利落地搜遍那人全身，除了一个钱包、一支钢笔和一个记事本外，什么都没有。
那人开口问道：“刚才想杀我的人是谁？”
“不知道。”柳如言苦笑道，“这世上想杀你的人，可不算少吧。”
“而且你也想杀我。”
听到这句话，柳如言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最后只是澹澹地说：“想，想杀你一万次，你欠我的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如何也要杀的话，你就动手吧。”
“你以为我不敢？”
那人惨然一笑：“反正如果没有你，我刚才就已经死了。”
柳如言闭上了眼，过了很久，她深吸一口气，再把气全部吐出来，掩面自嘲地笑道：“你不是他，你不可能是他，他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接着，她把枪放在了桌上，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顾重雨。”
……
沉平默吃着盒饭，偌大的执法者局里，只剩他一人。
不久前，城南区又发生一起枪击事件，局长带着为数不多的人马赶去了，他则留下来，继续看下午发生事件酒店的监控录像。
他抽出一根烟刚点上，想了想，又把烟摁熄了。
这时，监控录像的一角，闪过疑似死者的身影。
沉平默赶紧丢了快子，把所有监控录像都调到同一时间。
录像里显示，死者在下午4点的时候，由7楼上电梯，前往了10楼，然后……
沉平默看见了绝没料到的一幕——死者在身旁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径直走向走廊朝南的窗口，打开窗子，背朝窗口，向后倒下。
“难道是自杀？”沉平默难以置信。
他一遍遍重复看着监控画面，觉得死者跳楼时的姿势很奇怪——好像是面对着什么东西。
沉平默赶紧调取了所有同时间点的监控录像，遗憾的是，并没有相反角度的监控。
沉平默细细思索，一把抓起车钥匙。
现在已经确认，死者倒下窗口的时间，是下午4点左右，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尸体就被发现了。
时间这么紧，如果真的是他杀，凶手搞不好会留下些破绽。
沉平默不自觉地加快了车速。
赶到酒店后，他首先找到当天下午4点当班的所有服务员。
但是一番盘问下来，却还是没有预料中的收获。
正当沉平默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矮个子服务员突然问道：“你说那个死掉的人，穿着黑色连帽夹克和长裤？”
“你见过吗？”
矮个子服务员摇摇头：“我倒是知道一个平时喜欢穿差不多衣服的客人。他很大方，入住的时候便给了我很多小费，交代说因为手机不小心丢了，朋友会留纸条联系，请我务必转交。所以我印象很深刻。不过，他肯定不是那个死者啦，我下午还见到过那个客人。”
“什么时候？”
矮个子服务员想了片刻，答道：＂5点半前后吧。嗯，当时客人正准备离开。”
“那个客人有什么异常吗？”
“倒是没什么异常。”
矮个子服务员答道，“只是他似乎迷了路，而且喉咙还好像有些不舒服。”
“他住在哪个房间？”
“704。”服务员肯定地答道。
七楼……难道是巧合？
沉平默不觉有些振奋，“去取704的备用房卡，快！”
十几分钟后，鉴证科同事已经赶来。
沉平默为了不妨碍他们做事，退到走廊处。
他绝没有想到，嫌犯竟如此胆大，不仅就躲在死者的房间内，而且还换了死者的衣服逃跑。
沉平默有些懊恼，竟然就这么让嫌犯，从眼皮底下熘了出去。
不过，让沉平默最为担心的，却不是这点，而是房间桌子上的那个黑家伙。
那是无线电侦听装备。
沉平默刚才听了一下，只有杂声。
为什么死者房里会发现这东西？如果他不是执法者的话……十有八九，可能是间谍。
沉平默察觉到，形势在走向更坏的方向。
鉴证科的同事，在704房门口出出进进，沉平默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试着回忆，下午和这间房里人对话的详情，但一时又记不太清楚。
连续半个月没正经休息，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要考虑放个假了。
……
（10/14，8：24pm）
顾重雨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柳如言盯着顾重雨，想从他眼中看出破绽。
最终除了茫然无措，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新闻图片中，死亡男人的侧脸，确实很像是Lee，但是单凭一张图片，还不能断定Lee死亡。
柳如言下定决心，起身解开了顾重雨的手铐。
“谢谢你。”顾重雨揉着手腕，“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柳如言，但我的身份，还不能告诉你。”
“我……差点就死掉了。”
顾重雨低着头，强忍着情绪，但声音还是颤抖起来，“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
“‘冰人’，我们都这么称呼他。”柳如言叹了口气。
“他是一个国际通缉犯，我和Lee目前都在追捕他。而他的长相，几乎与你一模一样。”
“所以……我被错当成那个‘冰人’了？”顾重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来是的。”
柳如言已有结论，“Lee应该是错将你当作‘冰人’进行追踪，然后又将信息回传给了组织。”
“组织？”
柳如言摇摇头，让顾重雨不要再问。
顾重雨换了一个问题：“刚才开枪的人，又为什么要杀‘冰人’？”
这一点，柳如言也很困惑：“我不知道……难道……”
“难道什么？”
“我一直疑惑，‘冰人”为什么不销毁相关的证据，除非……他是故意要让人发现。”
“怎么会？”
“如果Lee真的被‘冰人’所杀，那么他一定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他故意遗留下来的这些证据，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你就是‘冰人’。”
柳如言充满同情地看向顾重雨。
虽然觉得残忍，但她认为，还是需要让顾重雨，了解现状的严峻程度。
“同理，为了对付那些杀手，‘冰人’只需要故意在你日常出行的场所泄露自己的行踪……到时候，毫不知情的你，就会被错当成‘冰人’，而被闻讯而至的杀手杀掉……如此一石二鸟，也许这才是‘冰人’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