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告诉我什么？”
喷水池附近，标着MSF字样的帐篷里，无国界医生的领队低着头，盯着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放在地上。
“袭击，”医生说，“在我们经过轻轨站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从桥上降下，杀死了他们。”等另外两名医生离开，她合上帐篷的门帘，靠近领队，用掩饰不住激动的声音悄悄说道，“这里的渗透者不止我们一家，我敢肯定。”
领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了死者的脸。他的手指触碰到尸体的皮肤，从额头一路摸索，停在了侧颈附近，一个带有明显凸起和瘀血的部位。
“脖颈直接扭断，”领队转向旁边的那具尸体，摇了摇头，“另一个人……子弹命中他的鼻梁，从脑干的部位穿过。”他重新盖上白布，“如果你说的没错……这人是个行家，他知道怎么迅速杀死敌人而不引人注意。你了解这个杀手是谁吗？”
“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交流，”医生说，“顺便，那个人应该是……‘她’。我可以告诉你，她的英语和俄语都十分流利————至少，我几乎听不出她有口音。”
“女的？”领队稍稍有点吃惊，“在我的印象里，我不记得……特勤局或者天网一司，有谁的背景符合你的描述……他们很少派女性探员干这种黑活。”
“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医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还记得特勤局之前通缉的那个精英狙击手吗？”
“海伦·福克斯中尉？”
“我猜的。如果那个杀手是她，我们接下来的事情会好办很多。万一和米夏发生冲突，我们也会有更多机会保护人质————她一个人就能牵制大量的武装分子。”
领队沉默了一会，
“我们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友善？她毕竟仍然处于特勤局的通缉之中，谁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她也是为了弄清楚什么线索，才来到特区的，”医生说，“我没打算询问她的身份————我恐怕她也不会主动说出来。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她在我面前杀死了两名米夏分子，夺走了他们的装备和武器，无论她的目的如何，她的行为证明了一点：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凭这一点，我们之间就有合作的可能。”
领队没有回答，视线再次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好一会儿，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现在在哪儿？”他问，“你和她有联络方式吗？”
“她不愿意。事实上，她对我相当的防备。不过，我已经向她表明了诚意。是我主动提出来，帮她处理掉这两具尸体，不让她被米夏巡逻队发现。我对她说，如果愿意，十分钟之后，等到米夏召开集会的时候，来喷水池这边找我们。”
他们正说着，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长官，请您等一下————领队正在做手术，暂时不方便联系————”
帐篷里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可能是来巡查的，”领队低头看了看手表，“我估计集会就要开始了。看了他们还是提防着我们这边。看好这里，”他整理了一下大衣，将门帘推开，“不要放他们进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我去和他们交涉。”
“没问题，你小心一点。”
领队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帐篷。刚刚走出来不一会，他就看到了发生口角的双方————一名米夏分子和在一旁苦苦劝说的医生。
“长官，请听我解释————领队现在真的很忙，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
“跟你们没关系，我只找你们领队，”米夏分子不耐烦地推了医生一掌，“闪开！别挡我的道！”
领队定了定神，朝对面走去。
“有什么事吗？”他叫住了米夏分子，心平气和地说，“长官，可以跟我说。”
米夏分子扭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你就是领队？”
“我是。请问长官有什么要求？”
“我凭什么相信你，”米夏分子突兀地说，“你们队刚刚有个医生，抬着两个担架，从亚历山大广场过来。把她叫过来，我要她带我去找你们领队。”
“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恩博医生正在处理那两个伤员————呼吸道严重灼伤，我恐怕她暂时不能出来，”领队冷静地说，“有事跟我说就好，如果您不信————可以和您的上级，苏博科夫联系，他一定会向您证明我的身份。”
米夏分子左右环顾了片刻，稍后，走近领队，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子尖，
“装什么装，那两具尸体现在已经凉得透透的了。马上带我去见恩博医生，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们杀死米夏巡逻队的事儿捅出去。”
领队眨了眨眼睛，盯着米夏分子看了几秒，
“跟我来，”他招呼米夏分子，同时示意身边的医生，“谢谢你，我来处理好了。你去照顾其他的伤员吧。”
米夏分子怀疑地盯着他，但是并没有提出异议，跟着领队一头钻进了帐篷里。
“克雷格医生，天呐！你吓死我了，”帐篷里的医生对两人的到来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她刚刚将一具尸体抬上简易手术台，“这位长官，我的手术还没有————”
“恩博医生，对吧？他是这么称呼你的，”米夏分子说，“正好，我要找你好久了。”
恩博医生还没答话，克雷格医生就开口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他拉上门帘的绳子，将其系好，“你不是他们，对吧？否则，你早该把尸体的消息告诉他们，而不会拿这件事作威胁。”
米夏分子转向领队，
“这么说，这个克雷格医生————自称是你们的领队。恩博医生，告诉我，他是吗？”
恩博医生看了米夏分子一眼，点了点头。
“那就结了，”米夏分子舒了口气，“行，我答应她，过来找你了。”
“表明你的身份，之后，我们才有的谈，”克雷格医生说，“摘下你的面罩，怎么样？我们都摘下。”
米夏分子使劲挥手否决，
“不，你先。”
“我们已经帮你处理了尸体。而且，是你来找我们的。你不觉得，应该先向我们表示起码的诚意吗？”
米夏分子嗤笑一声，
“别浪费我的时间。我可不是主动要来找你的，我也没求着你们帮我的忙。恩博医生说，你‘说不定是我想见的人’。如果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我可没兴趣继续待在这里————爱咋咋的，随你们的便。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米夏分子态度恶劣地甩下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恩博医生叫了一声，她看上去有点急，“等等————”
她犹豫了片刻，双手扯着口罩，慢慢取了下来。克雷格医生瞪了她一眼，随即也照做了。
“这样如何？”恩博医生诚恳地说，“现在我们可以知道你是谁了吗？”
米夏分子望了望领队，又望了望恩博医生，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十分奇怪。
“真是个惊喜啊，”她缓缓地自言自语道，“中情局……居然是你们。我以为你们已经撒手不管了呢。”
她抓着头罩，一把摘了下来，一头带着卷毛的栗色头发搭在她的肩上。
“好久不见，再次见到你们真好，马特，还有翠西————好吧……其实，也不算太久就是了。”
凯芙望着两人，终于咧开嘴笑了。
PS:注：海德格尔法则，简而言之：The enemy's enemy is my 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