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翡明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倚靠在道君雕像脚边，“你的意思是想要问我借点人手？”他按压着太阳穴，很是苦恼的样子，“三爷你的意思？”他问阎三更。
阎三更抱着双臂，用下巴指了指楼兰。
“哦。原来是这样。”翡明卷起了竹简，扶着道君的膝盖站了起来，“想要问我借人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楼兰仰头望向翡明。
翡明勾唇一笑，“假的。”
“你！”楼兰指着翡明。
翡明从道台上跳下来，走到楼兰面前，“我凭什么借你？”
楼兰闻言语塞。
翡明摇头叹气，“你还是不明白，他们是我的家人，他们的性命自然是我的责任。你该知道，我们聚集在一块儿是为了回齐国去。你什么都拿不出来，凭什么叫我们帮忙，凭你是齐国人？”
翡明缓缓踱步，围着楼兰绕了一圈，“我们再放远些看，就算我向卖个人情给你，我们只有一千人，昂山八将有多少人？不说整个西疆，就算是昂山城内，你到城里走一圈，十个人里有九个受过昂山八将的恩惠，剩下那人索性就是昂山八将中人。这不是卖人情给你，这是去送死。”
楼兰摇头道：“是我想的简单了。”
翡明背着这楼兰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你们要是准备去阎王报道，正好赶个好时辰。”
楼兰不理翡明，只是对阎三更说道：“我们走吧。”
阎三更瞥了翡明一眼，跟着楼兰走出了大殿外。楼兰在前，低垂着脑袋。阎三更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在楼兰背上，“垂头丧气的干什么？”
楼兰被拍得一个踉跄，回头看了阎三更一眼没有说话。
阎三更哈哈一笑，“这有啥，就听我的。你带着小木头往回走，回去找千面他们。我自己闯的祸自己擦屁股就行。带着这些小孩儿，还不知道到时候谁救谁呢。”
楼兰低头咬牙，“我和你一起去。”
“啊？”阎三更没有听清。
楼兰回头对着那大殿方向大喊，“我和你一起回去救人！”
阎三更掏了掏耳朵，“喂喂喂，你这是在和谁说话？”
楼兰喘了两口粗气，又将声音放低了些，“和你说的，你看看我们两个人够不够吧。”
“这么主动？”阎三更抱起双臂，“要不然我送小木头，你去救人？”
楼兰刚想张嘴骂人，但是一转念便明白了阎三更的意思，“你真的放心吧小木头交给我？”
阎三更摸着下巴，“也是哦。”他朝楼兰招了招手，“你走近点，我好好看看你的根骨。”
楼兰不解地皱着眉头，但还是靠近了阎三更两步。
阎三更一个弹指弹在楼兰额头上。
“哎哟！”楼兰捂着脑袋就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我让你清醒一点。”阎三更笑嘻嘻地说道：“你小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老子不过是去救个把人，你带着小木头先走，一会儿老子就带着那几个累赘追上你们。”他按住了楼兰的脑袋，“你明白了吗？”
楼兰的视线被阎三更的手掌遮蔽，他看不到阎三更面上表情，但是他从阎三更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什么，于是他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阎三更收回手掌，朝那大殿外努了努嘴，“别愣着了，既然我都要走了，你也不准备送送？”
楼兰诧异地看了阎三更一眼，最后什么都没多问，“那我就送送你吧。”
两人肩并肩地朝道观的大门走去。
月光将两人影子拖长。
“楼兰。”阎三更突然说道：“要是老子动作慢了些，你记得去找那瞎子，小木头这大累赘就交还给他。”
楼兰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闷声点头。
大门并不算远，走个三十多步，也就到了。
阎三更顿住脚步，扭头给了楼兰一个微笑，“提醒一下那个混蛋瞎子，他可是答应了要送你回家的。”
楼兰咬住了嘴唇。
阎三更哈哈大笑，一翻身上了墙头。他没有回头，甚至连句话都没留下，飞身一跃，跃入那树海之中，消失在了月华之内。
楼兰终是按压不住心中情绪，死死地捏紧了双拳，“阎三更！我跟你去！我跟你一起去！”
怒吼声传出很远，只是唤不回执意离去的马贼。
谁又能阻止一个男人去赴死？
楼兰呆呆地望着天空，透过那些树隙，望着影影绰绰的月光。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知不觉已是一柱香燃尽。
“他不会回来了。”翡明出现在楼兰身后，“他有自己的罪要偿，你还有你责任要背。”
楼兰吐出了长长地一口浊气，扭头看着翡明，“你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翡明抿嘴一笑，“那是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我觉得从这里走到齐国应该就够了。”
楼兰摇了摇头，“算了。”他走向厢房方向，“我还有别的路要走。”
两人的影子很近，却又很远，似是永远不会相交。
“道阻且长。”翡明笑着说道。
楼兰脚步一顿，回头说道：“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
便在此时，楼兰耳廓微动。
道观之外，似是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响。
楼兰疑惑地问道：“你安排巡逻的人回来了？”
翡明皱了皱眉，“他们从来不走正门。”
楼兰心中一突，猛得张开双臂，向翡明直扑而去。
“你做什……”翡明大吃一惊，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是被楼兰抱在怀中。楼兰抱着翡明便朝远离大门的方向全力飞扑。两人身子刚刚离地，道观大门轰然炸裂。
木屑横飞，扬尘四起。
楼兰抱着翡明就地一滚，两人同时回头去看。
一片扬尘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鼠道之中，竟然还有这种世外桃源。”那声音，正是钟罪。
钟罪那双眼睛，在月华之下反射着血色光芒。他歪着脑袋，望见了楼兰和翡明，“哦？原来是你们啊。”
楼兰手臂一甩，将短笛握在手中。
钟罪不紧不慢地跨入道观之中，“不要害怕，我就想问问你们，阎三更在哪儿？”
楼兰啧了唾沫，吐在地上。
钟罪慢悠悠地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话音落下，墙头上，大门外，尽是昂山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