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狐姬从自己的思绪当中给拉了出来,她眉梢眼角都带着极具风情的笑意,曼声道:“泅水你果然聪慧,不管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
“说吧。”花泅水折身走到房间正中央那张小木桌前坐下,探手取了两只茶杯。客栈里有免费的槐花茶供应,素雅的花色在水中几番沉浮过后全部落在了壶底,只余下清香在水中荡漾。
花泅水给狐姬倒了一杯,狐姬接过一仰而尽,抬起衣袖擦拭嘴角的时候,笑容明艳万分,竟生生将房间里的烛火给比了下去。即便是自己的媚术在花泅水的眼底从未起过分毫作用,可是在花泅水的跟前,狐姬还是会情不自禁将自己最为魅惑的一面展示出来。
“是不是只有族内出了什么事情,我才能够见到你一面?”狐姬挑眼看向花泅水,声音如同水一般缠绵,道:“泅水,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压抑着对你的思念。”
“下雨的时候,我在担心你有没有伞?天晴的时候,我担心你有没有吃饱?还有你身体里的妖力,会不会伤害到你?虽然我人在狐族,可是我的心,却是一直都记挂着你。泅水,红尘就当真有那么好,那么值得你迷恋吗?”
明明是一段哀怨之词,可是狐姬却说得眼波荡漾、百媚横生,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动半分心气。
独独花泅水没有丝毫动容,依旧严肃着一张脸,冷然道:“你放心,如今我体内的力量已经彻底为我所用了。”
“当真?”狐姬喜不自胜,那力量有多么强大,除了花泅水以外,她绝对是最了解的那个。
花泅水点了点头。
狐姬兴奋地伸手拍在花泅水的肩头,感叹道:“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泅水,我为你感到骄傲。”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的命运终于真正联系在一起了。
狐姬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发现花泅水眼底的异样。他骗了狐姬,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学会操纵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就如同一个定时炸药,一个不小心就会吞噬他的心智。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学会控制,否则到时候伤得可不止他一个人。
这世间,万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更何况是这样稀罕的力量。
为了娘亲,也为了花子衿,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绝不会放弃。
“对了,我刚才听说苍月国刚历经了一场盛大的瘟疫,怎么才十天半个月,这里又变得这么热闹了,几乎完全就看不出瘟疫来过的样子。泅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狐姬含笑问道。
花泅水淡淡地回道:“瘟疫这东西,原本就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而世界虽大,但天下之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情怀,所以听说瘟疫褪去,自然一个个的都跑回来了。脚踩在生养自己的土地上,才会觉得心安。”
“那么,泅水,你的脚要踩在何处,才会觉得心安?”狐姬轻声问道。
花泅水洒然一笑,仿佛是在回答狐姬的问题,又仿佛是在问自己,“是呀,何处才是我的归处,才会让我觉得心安?”
狐姬缓步走到花泅水的身后,她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随风飘过来,还带着一种密林深处植物的辛辣芬芳,“天下之大,唯有位于高处,才能够欣赏到那番盛景。泅水,通往高处这条路,你眼下已经走了一大半,只要再坚持一下,你就能够站到那个万人景仰的高度上去,你就能够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比如你娘亲,比如……花子衿。”
花泅水的目光随着狐姬的话语,而飘向远方。此刻,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那高山之巅,看到山下密密麻麻渺小如同蚂蚁的人,正对他顶礼膜拜,他左手边站着自己的娘亲,右手边站着花子衿。微风轻抚过脸,一切都是如此地美好。
“泅水……”狐姬的手缓缓爬上花泅水的脸,这深邃如同浩瀚星空的眼,这高挺如山的鼻,这略显凉薄如同勾玉的唇,痴迷之色在胡姬的眼中愈显繁盛,她忍不住诉说起内心的渴望,“泅水,夜深了,我们去歇息吧。”
花泅水终于从自己方才的幻想当中醒了过来,他捉住狐姬的手,不再让它继续在自己脸上游离,语气有些冷淡地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半夜过来,这样吧,我去问问掌柜的,看还有没有空房。”
狐姬一把拽住花泅水的衣袖,语调缠绵悱恻,“泅水,我半夜下山,来到这陌生的苍月国,难道就只是为了在这客栈里住一晚吗?”
“那你想怎样?”花泅水语气越发冰冷。
狐姬察觉到了花泅水心中的不悦,可是一把奇异的火此刻在她心中燃烧得正烈,她没有办法停止下来,她动手轻轻扯落大红衣裳,露出一片映雪洁白的香肩,主动朝花泅水偎依过去,“泅水,我想要你。”
“公主!”花泅水将狐姬的衣裳拉上去,语调严肃,“请公主自重!”
“花泅水,你……”狐姬想要出言拿登上高位来威胁花泅水,可是转念一想,如今的花泅水羽翼渐丰,即便是没有自己,也足够顶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他重情重义,自己唯有以柔才能制胜。想到这,她心中那把火便也就悄无声息灭了。
“我今天来到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族内这段时间一直勤于练兵,任何时候,你有需要,他们都能够为你打先锋。”狐姬正色说完这句话,大红色袖袍一扬,临走之前,所留下的最后一个笑容,依然魅惑众生。
狐姬走了,可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
花泅水原本就是睡不着,眼下,就更加是睡不着了。于是起身,走到隔壁帅哈的房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想来是睡熟了,花泅水便也就不再打扰,独自一人下了楼。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这深夜依然繁盛。
花泅水走在街头,看着一张又一张温暖的笑脸,眼前情不自禁地晃过花子衿的脸。
他看见她坐在高大的乔木树下,正专心致志地炼丹,小小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期待;他看见她在疫民当中穿梭奔波,为这群毫不相识的人不求回报地付出。他的子衿,善良美好,一如仙子。
只是,花泅水的心头不由浮起一丝担忧。
自己已经入妖,随着时日渐长,人的气息会逐渐淡化,到时成为一个真正的妖。
到那时候,子衿她,还能够接受自己吗?
花泅水越想心头越是慌乱,幸好在这个时候,娘亲的脸浮现在眼前,花泅水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是呀,不管前路如何忐忑,只要娘亲能够醒过来,那么其它事情,其她人,都是可以慢慢去争取的不是吗?
眼下不是去悲秋伤月胡思乱想的时候,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让花子衿能够自如运用体内的画卷,帮助自己的娘亲死而复生。
想到这,花泅水顿时觉得头脑清明,他微微伸了一个懒腰,抬头看月上树梢,顿时觉得有些困意了。于是沿路而返,回到客栈,躺到榻上,睡意如潮浪席卷而来。
花子衿这个时候却刚醒过来,看着围在自己跟前的两个人,她面色不由一红,开口道:“方神医你怎么会跟欧阳公子都在这里?”
方一舟见花子衿醒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用力一拍欧阳艄公的大腿,笑道:“我说对了吧!我就说嘛,子衿小姑娘身体好,虽然法力耗损得厉害,可是绝对不是啥多大问题,只要吃我方一舟独家秘制的丹药,保管活蹦乱跳!”
欧阳艄公连连点头,语气真诚地附和道:“确实确实。”
只是,一边说话,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将身体稍稍移开了些,心里头忍不住嘀咕道,这高人果然就是高人,随便一拍,都能够疼得钻进骨子里了。
方一舟也没有去留意这些,他此刻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花子衿的身上了,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关切地问道:“丫头啊,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的医术,你就放心好了,那是绝对信得过的!”
花子衿连连点头,在方一舟的热情下有些不懂得如何招架,只得捧着一张笑脸,道:“多谢方神医,我如今已经全好了。只是,不知……”
“你身受重伤,晕倒在苍月国,是我带你来找方神医的。”说到这里,欧阳艄公笑了起来,道:“没有想到,你跟方神医既然是认识的,以至于我辛辛苦苦找到了方神医,却发现他的眼里只有你,没有我。”
方一舟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滚圆,看向欧阳艄公道:“你一大男人的,我眼里要是有你,那可就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说到这里,方一舟话锋一转,道:“唉,你小子还真是个没良心的,你说这么多年,你来看过我几回?枉我当年救了你的性命,你却连孝敬几坛好酒这样朴素的行动都没有。唉……”
欧阳艄公忙道:“方神医此言差矣,不是在下无心孝敬您,实在是您行踪不定,好几次我来看望您,却都扑了个空。今日托子衿姑娘的福,终于见到了您,都说择日不如撞日,方神医既然想喝酒,我看不如就今天吧,咱们一起下山喝个痛快。只是……”
欧阳艄公目光投向花子衿身上,关怀地问道:“你身体可真好全了?”
方一舟顿时暴怒,呵斥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在下不敢不敢。”欧阳艄公连连致歉。
花子衿被他们一说一答的给逗笑了,她掀开盖在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被子,跳下榻,走了好几步,这才停下来看着他们道:“多谢方神医,我已经全好了。救命之恩无以言谢,就依欧阳公子所说,我们一块儿去喝酒吃饭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