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祸”的滥觞发端于汉武帝时期, 时任丞相子，太仆公孙敬声告其与阳石公主私-通，并且御道上埋下木偶, 以诅咒汉武帝。
此祸造成了公孙氏灭族，阳石公主和卫青子坐诛。
宠臣江充奉命查案，趁机诬陷太子刘据, 太子起兵反抗镇-压，与皇后卫子夫相继自杀。
最后虽然江充夷三族, 但是经过此乱，前后一共有超过四十万人牵涉入案, 丢失了性命, 长安血流成河，西汉从此由强转弱。
“巫蛊术, 又称为‘厌胜术’。自古有, 不独西汉。”
邱子晋掉起袋来，那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最早的《周礼》里就写过‘放蛊人及教令者, 弃市’, 隋朝也发生过巫蛊事件。隋朝的独孤皇后, 她的异母弟独孤迤命令家仆徐阿尼, 猫鬼施咒, 入宫独孤皇后求取财物。本来应该要杀的, 不过隋文帝看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只是把他贬为庶人。”
说着, 邱子晋比了一个砍脑袋的姿势。
“哎？这个舅爷脑子有问题吧……”
万达说着，将西瓜子吐桌子上，走到水盆边净了净手。
院子里, 紫薇花开的正是灿烂的时候，石榴树上已经结起了小果子。
夏末时节的京师天气依然热烈，余暑犹。
“先不说这巫蛊术灵不灵了。弄那么大动静，又是巫蛊，又是猫鬼，就是为了找姐姐要东西？我看他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说着，万达走到厨房口，撩起布帘，看到正里面挫冰的杨休羡和高会两个人，急地问道，“了没？我都等久了。”
“了，你来吧。”
杨休羡放下挫冰的刀子，对万达招了招手。
“嘿，环境就是能够锻炼人。过咱杨大人别说下厨帮忙了，厨房都不愿意进来，是标准的‘君子远庖厨’。小邱，你看现他都能和高会一块给我打下手了。”
杨休羡笑着将围裙解下，抖了抖，转头系万达的腰上。
万达大大方方地抬起胳膊，对着邱子晋笑道，“下回我说不定还能吃到杨大人做的菜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杨休羡说着，顺手拍了一下围裙上的皱褶。
邱子晋站边，看着他亲密的互动，又转头看了看这会子还低头猛挫冰的高会，想这个傻子不会到现都没发现吧……
这对“狗男男”他面前可是一点都不掩饰彼此的关系了啊。
虽说过程曲折了些，不过现和两位算是陛下面前都过了明路了，感越发了，每天都跟蜜里调油似得。
他几次从刑部那边往北镇抚司调人办事，回回进衙都见到这两人黏一块，勾肩搭背的。
偏偏锦衣卫衙里的那群傻小子还都以为这两人只是“兄弟深”，觉得万镇抚没有架子，体恤下属，居然都没有一个觉得不对劲的。
邱子晋叹了口气，想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做一个“无知”的人。
万达走到了案几边看着满桌子的食材，叫了声“”。
昨天他就跟邱子晋说了，今天休沐，要给大家做刨冰和冷酥酪吃，让他下了值别瞎吃东西，带着肚子来伯爵府。
话说万达这次案子办得，“牺牲”得又着大了些，他皇帝姐夫给他直接封了个轻车都尉的爵位。
都尉府就仁寿坊的隆福寺附近，虽然离锦衣卫衙远了点，上值有些不方便。不过距离皇城的北安很近，方便进出内廷。应该是考虑到了以后万达进宫方便。
这宅子原来是朱氏某个老王爷的府邸，老王爷那支绝了嗣，宅子收回了宗人府。
这次赐给万达后，马上有人进整修，差不多过一个月就能搬进住了。
过万达能怀恩和覃昌的带领下进宫，那是因为他那时候年纪还小，没那么多忌讳。
今小万大人能够自-由出入内廷，那是因为……他非常“安全”。
万达伤愈后进宫两回，深切地体会到了来自内侍的“关爱”眼神。
过那些太监见到他，那都是一脸敬畏。
敬他是万贵妃的弟弟，又怕他这个北镇抚司出了名的杀星的身份。
自打下江南办了梁太监和庆云伯后，万达发现不但“敬畏”升级了，连带着太监看他的眼神还有几丝“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给他端茶递水的小内侍愈发与他亲热，简直有些“东厂欢迎您”的意思了。
万达能怎么办？
谣言是他亲亲姐夫放出的，事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自从上回贵妃娘娘的宫里，吃了陈司膳做的糖蒸酥酪后，万达就惦记上了。他决定自己出宫后也要来一次，做个土法奶酪，还有刨冰。
万达不知道这个时的人是怎么做乳酪的，今天他做的，是所谓“老北-京乳酪”的做法。
将鲜牛奶放锅中煮沸，边煮边放入白砂糖搅拌，将其彻底融化。然后把这缸子牛奶放厨房阴凉的地方放置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这牛奶的上头就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奶皮来。
将这层奶皮撇掉放一旁待，万达迅速地牛奶中混入醪糟。
搅拌一通后，分别倒四个带盖子的茶盏里，放到蒸锅上。
“等一刻钟就，一会儿就凝固了。”
万达擦了擦手，转身继续处理那些撇掉的奶皮。
将奶皮浇已经盛满了碎冰的四个白玉碗中，整个玉碗同冰山一般玲-珑剔透，顶层似覆盖着一层积雪，上面还冒着丝丝的凉气，这就是最简单的土法“刨冰”了。
“要说还是宫里的冰，又干净又洁白，和市面上卖的就是不一样。”
京师夏天里，市面上也能买到冰块，不过都是旧年野河里的水冻的，里面什么杂质都有，有时候甚至能看到水草里头，何进的了口？
也就是万贵妃，怕他弟弟的伤口这大热天里捂坏了，每都让内府送来上的冰块，放万达的房间四角，保证从早到晚，房间里都能保持凉爽。
万达想这玩意做空调太浪费了，夏天当然要吃冷饮刨冰才爽嘛。
不过杨休羡一直坚持他伤势未愈，不能吃生冷的东西。一直等到他伤口的结痂脱落了，这才由得他来捣鼓这些凉东西。
将一早准备的茉莉花汁和玫瑰花露，一左一右倒“冰山”上。
万达转头看了看锅子里已经凝固了的乳酪，让高会快点拿下来，把四个茶盏浸放了冰块的水桶里。
杨休羡和高会两个人，一个人端着四碗刨冰，一个人端着四碗乳酪走进院子里。
院子中间紫藤花架子下面的大案几上，已经放了一溜的食材和果子。
有切冻着的大白梨，青果子，山里红。有青红丝，杏脯，葡萄干，杏仁片等上蜜饯杂伴。
万达迫不及待地打开茶碗，这短短的时间内，乳酪已经冻凝固的，像是块豆腐似得，又软又白，香气扑鼻，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大家自助自助啊。”
万达指着那些果干说道，“自己喜欢什么就往里头扔，冰不够厨房里还有。”
说着，他自己拿起勺子往乳酪里添了一勺葡萄干，然后上头放了一块蜂巢，接着就一口乳酪一口刨冰地吃了起来。
邱子晋看他吃的起劲，也急忙低头挖刨冰吃。
浇上奶皮子的碎冰带着浓浓的花香，放进嘴里一抿，让人刹那间就忘记了酷暑和炎热，仿佛置身于一片花园中，身边是小桥流水，头上是绿柳成荫，真是又凉到里，又通体生香。
万达吃完了一碗尤嫌不足，还想继续回厨房添一碗，杨休羡及时制止住了。
“毕竟快要入秋了，你身子还没透呢，不能贪吃。”
万达没有办法，只将碗放了回，乖乖端起茶杯喝茶。
“陛下是让东厂的人查那个巫蛊偶人么？查出什么眉目了没有？”
单身狗邱子晋可没有人管。
他一口气吃了两碗刨冰，恨不得把所有的蜜饯果子都堆到乳酪碗里。
一直到吃的觉得肠胃有些凉的受不住了，这才罢手，打了一个饱嗝儿对着万达问道。
万达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吃蜜饯果子吃到打饱嗝儿的，一时叹为观止。
“做偶人的缎子，是年进贡的湖州丝缎。这缎子波光粼粼，阳光下看着仿佛有水光闪烁，当时进贡了一共四匹。”
万达比着手指数道，“一匹进了钱太后的清宁宫，一匹进了周太后的仁寿宫，一匹给了坤宁宫的王皇后，还有一匹，就是我姐的昭德宫。”
“王皇后也有？”
邱子晋忍不住又摸果子吃，“那可难办了……”
“不难办。”
万达摇摇脑袋，一把将他蠢蠢欲动的手打了回，“你吃要吐了。王皇后的那匹段子，年就赏赐给了她弟媳妇了。”
说了，给王皇后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冒犯万贵妃，她是拣了吴废后的空子得的皇位，本来就不讨陛下的喜欢。
这位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平里都是以万贵妃马首是瞻，绝对干不出这傻事。
“偶人是哪里发现的？真的是仁寿宫么？”
“正确地说，是仁寿宫外头靠南边的夹道里。压一个太平缸的下头。因为快要入秋了，近里内侍都清理缸子下烧火的炉膛，结果就发现了那玩意儿。”
所谓的太平缸，是放各个宫殿外头和夹道里的铜制大缸，是来防火的，又叫做“海”。
每都有内侍里头装满水，冬天为了防止缸里的水冻上，还会下头的烧炭。
“放了多久了？”
“不清楚，不过当时我看了一眼那娃娃，样子挺新的，应该就是这几新做的。”
这案子牵涉内宫，所以皇帝姐夫命令东厂彻查，没有让锦衣卫插手。
万达前进宫探望姐姐的时候，皇帝将此事告知了他，并且告知他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不得胡乱张扬出。
算上杨休羡和高会，目前宫外知道这桩祸事的，一共也就他这几个人。
听着万达叙述的案，邱子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有点不对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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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仁寿宫所有的宫人都已经慎刑司审问过一遍了。”
昭德宫内，朱见深听着怀恩太监的禀报。
“怎么说？”
“没人……没人知道这两个偶人的事。听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两个大宫女说，年进奉的这匹缎子，早就年夏天前就为太后裁了裙子，已经掉了。”
“钱太后那边的宫女怎么说？”
朱见深冷冷地问道。
“送进清宁宫的缎子还是完整的。钱太后说她年纪大了，平里很少外头走动，那么的料子做了衣服也没机会穿出，就放了清宁宫的库房里。前已经派人将缎子送来了。奴才检查过了，确完整，连封条都没拆开过。”
怀恩说道。
钱太后的缎子没过，王皇后的那匹年就送人了。
朱见深抬头，看了眼昭德宫里一扇窗户的窗格，太阳底下反射出柔雾般迷人的光芒。
年万侍长得了这缎子后，就说穿身上没意思，不来糊窗子，别说缎子自己会发光，说不定影子也会。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主意，命人将房的一面靠南边的窗户给糊上丝缎。
糊上后果然就跟万侍长说的一样，连影子都带着微微的色彩，别致有趣极了。
“做一条裙子费不了一整匹布。剩下的缎子呢？收起来了么？”
“这个……”
怀恩犹豫了一下，不敢开口。
“说。”
“宫女说了，太后的仁寿宫里，一切物件都是要‘圆满’。凡举布匹绸缎，只要不是整匹，就悉数扔掉。瓷杯瓷碗不是整套的，就将剩下的全部砸掉换新的。所以剩下的布料……应该已经处理掉了。”
朱见深听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父皇和母后囚禁南宫的那段时间里，据说连口新鲜的吃食都没有。母后不得不亲自做针线，给父皇和皇弟缝补衣衫……前父皇每每提到此事，都会忍不住潸然泪下。没想到啊……”
没想到子过久了，母后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艰辛，居然奢靡到了这个程度。
“太后身边的宫女还说了什么了？”
朱见深疲惫地闭上眼睛。
“说……说太后说万贵妃娘娘乃是，乃是狐狸精附体，所以才能将陛下迷惑成这个样子。”
“哼……这倒是新鲜。”
“还说，太后曾经夜里见到仁寿宫里出现过狐狸影子，那是贵妃娘娘夜里谋害她呢。”
“也不知道谁谋害谁！她前想要毒杀皇长子的事，朕还没忘记呢！”
朱见深突然睁开眼睛，眼神犀利，教怀恩不敢直视，深深地将头垂了下来。
“太后的度太过奢靡，何母仪天下，做万民表率？从今以后，仁寿宫所有度，一律减半。宫人，内侍也都革掉一半。”
“是……”
怀恩清楚，这是陛下是无意继续追查这偶人事了。反正他里已经认定，这事儿就是周太后派人做的，不会有别人。
“陛下。”
就此时，覃昌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怀恩，擦掉了头上的汗水。
“仁寿宫那边来报，太后，太后娘娘她又投缳了……这都是，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
不过前两回是为了给庆云伯求，逼着皇帝收回成命。
这次是为了自证清白，表明偶人事和她无关。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虽然，多了，就没意思了。”
朱见深冷笑着起身。
走到昭德宫口的时候，他转过身子，对着怀恩说道。
“庆云伯周寿，罪不可恕，秋后就处决吧。你告诫一下那些周家子孙，没事就不要经常入宫探望母后了。母后这次没了弟弟，怕是要伤很久，朕怕她看到亲戚，又要触景生了。”
“遵命，奴才下就办。”
怀恩领命，与覃昌太监两人互视了一眼。
“这事儿不对劲。”
覃昌低声说道。
“嘘……”
怀恩拧着眉毛，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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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钦安殿内，周太后身边的惠姑姑见到盈盈走来的万贞儿后，急忙跪下礼。
“妹妹快起来。”
万贞儿上前一步，将惠姑姑扶了起来。
惠姑姑感恩地起身，见到万贞儿身边带着的大宫女后，露出一脸欣喜的表。
“婉儿久不见了，上回娘娘来宫里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没见到你，听说你病了，我还担了一阵。今看来，你脸色还，可见已经没事了。”
万贞儿身边的大宫女婉姑姑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上回偶感风寒，病了两，这几天都了。”
说着，她伸出手，摸了摸惠姑姑的脸颊，“你看你，这几慎刑司折磨的，都瘦了一圈。”
“没事，我这不是为了给我贞儿办事么。我受得住。”
惠姑姑不意思地低下头，捋了捋自己有些散乱的发丝。
原来万贞儿和这惠姑姑，还有她身边伺候的婉姑姑俱是差不多时间进宫的老人了。
惠姑姑和婉姑姑与万贞儿一样，最早也曾经孙太皇太后身边伺候过，十五岁后才派到了其他的宫里办差。
她三人从小要，同姐妹。万贞儿得势后，就将婉姑姑收到了身边做她的大宫女。
至于惠姑姑，她离开了孙太后身边后，一路辗转伺候过废帝的杭皇后，杭皇后身故后，又伺候过唐贵妃。
废帝驾崩后，唐贵妃逼殉葬，她又派到了仁寿宫。
最后竟成为了和万贞儿不对付的周太后的贴身大宫女。
怕是周太后敲破脑袋都想不到，她的身边居然埋伏着万贞儿的腹，而且是打小的交。
她素来见不惯万贞儿是婢女出身，言辞中总是看不起她。
却忘记了自己的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内侍，小一辈的不提，这稍微年长些的，哪个不是万侍长手里调-教出来的？
更不要说和万贞儿年纪相仿的这些宫内老人了，只看陛下最得的内侍怀恩和覃昌，不都是跟着万贞儿一块长大的么？
“这次的事那么凶险，真是难为你了。”
万贞儿紧紧地抓住惠姑姑的手，满脸感激，“等事过了，我就求陛下，将你调到昭德宫来。”
“娘娘不可。”
惠姑姑急忙摇头，“为贞儿姐姐办事，是我甘愿的。过贞儿姐姐对我那么，还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惠儿是懂得知恩图报的。说了，我要是进了昭德宫，那一切不都穿帮了么？”
“是啊，要我说，还是将惠儿继续放仁寿宫的。”
婉姑姑上前说道，“以后周太后有什么异动，咱都能提前知道。”
万贞儿疼地抱住惠姑姑的肩膀，叹了口气，“此当然，就是以后，要麻烦妹妹了。”
从钦安殿出来，御花园里已经微微起了风。南风带来的花香扑面熏人，不过已经带上了几分寒冽气。
秋天快要到了。
万贞儿眯起眼睛，望着仁寿宫的方，微微勾起嘴唇。
宫里的贵人，总觉得自己才是皇宫里的主人，是“主子”。
她却忘记了，对于紫禁城而言，她才是孑然一身前来的“陌生人”。
而这些永远出不皇宫的宫人，却早就这里盘根错节，不知道经营了多少的关系了。
婆婆，您真的要和我斗上一斗么？
“娘娘，这次偶人的事，是否做得过于明显了……”
走回昭德宫的路上，婉姑姑担地问道。
“陛下不会追究的。”
万贞儿笃定地说道。
“太后过于跋扈，陛下早就存不满。出了这个巫蛊事件，陛下正顺水推舟，惩治周家。”
偶人是惠姑姑她的授意下做的。
仁寿宫寝殿里的黑影，以及狐狸精的传闻，也都是她授意让惠姑姑故意周太后提及的。
周太后本来就里有鬼，受到这些潜的影响，常为已经有些神神叨叨，连前朝都听闻她前段时间举止诡异。
一个此癫狂的女人，会想出巫蛊类的计谋，来对付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和孙子，也很正常吧。
“但是这个案子也太……”
婉姑姑担地说道。
“宫里多的是结不了的案子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传闻。不多这一个。”
万贞儿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昭德宫的宫。
“只是……这次我惠儿的帮助下逃过一劫。下一回呢？”
太后的地位不可撼动，这次他绊倒了庆云伯，连带绊倒了恭王殿下。
但是万贞儿了解她的丈夫，童年和少年时期母亲的缺失，是皇帝永远无法抹的伤痛。
他渴望母爱，所以无论周太后多么过分，皇帝永远无法真的做到绝绝义。
曾经，无数个夜晚里，万贞儿摩挲着当时还是小太子的皇帝的后背，听到他睡梦中无意思地一遍遍叫着“母后”，“母后不要不理我”，“母后你看看我，不要只看弟弟”……
这次主要是因为恭王的“僭越”威胁到了皇权，才让陛下起了杀。
现恭王已经下令，务必年底前就藩，还大大减少了他封地的面积，已经得到了教训。
庆云伯很快也要伏法了。
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气消了后，对于周太后的惩罚就会轻轻带过吧。
万贞儿不由得苦笑。
到那个时候，等周太后恢复了精神后，还要来这样斗上一回么？
这次相斗，让她最爱的弟弟失了做男人的权利，从此无法嫁娶，不能有子嗣。
彻底激怒的她，知道一味退让，是躲不过周太后的步步紧逼的，所以才会有了这一次的奋起反击。
让周太后失她最爱的弟弟和儿子，让她尝尝自己受到的苦楚。
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争斗，牺牲的，会是弟弟星海的性命，还是……
晚风吹起万贞儿宫裙的裙摆，她眯起一双美目，眼神中满是无法治愈的伤痛和对前途的迷茫。
这个宫殿太深太冷，她和陛下此生注定要这里耗尽一生，无法挣脱了。
难道她的孩子，也要承受这样的苦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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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二年十一月初，庆云伯周寿绞于京城西市。观者甚众，无不叫。
据说软禁仁寿宫的周太后当痛哭不止，数度昏厥，并且出言诅咒万贵妃不得死，言语中数度提及皇子。
帝为怒。
十一月中，皇长子突然发热，经太医诊治，判断为痘疹。
二十六寅时，皇长子薨逝于昭德宫内。
《明录》记载——“成化二年十一月甲午，皇长子薨。上谕礼部曰：皇子薨逝，朕甚感伤。祭葬礼，其斟酌以闻。”
因为皇子至薨逝时，尚不满周岁，按照祖制，属于“无服殇”。
丧事从简，葬于西山。
出殡当，朱见深穿着浅色的冠服，看着百官奉慰礼。
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为他赐名。
那时候总觉得时间还早，他要找到这世间最的字眼，来祝福他和万贵妃的儿子。
却没有想到，他的父子分，只有短短的十一个月而已。
整个皇宫，陷入了无穷的哀伤中。
万贞儿抱着皇长子的衣衫、玩具整痛哭，哪怕可爱的小汪直都无法安慰她的苦楚。
皇帝更是伤得连昭德宫都不能踏入，宫里的所有陈设都让他想起他早夭的长子和那些其乐融融的快乐子。
二十六晚间，一个人影出现了新修的轻车都尉万府，万达的屋内。
“皇长子，就拜托给大人了。这襁褓里头，写着皇长子的八字和陛下为他取的名字。”
将怀抱里懵懂无知，瞪着一双琥珀色眼睛的漂亮孩子小翼翼地抱给万达，梅千张轻轻地说道。
“放吧，家里一切都准备了。”
万达低声说道，双手接过胖墩墩的小孩。
这孩子又漂亮又安静，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分明健康的不得了。
一个月前他就放出了风声，说自己要慈济堂抱养一个孩子养老，万家上下都知道这事儿。
按照万贵的意思，还是过继他大哥的孩子最。
不过孩子这事儿也不是想生就能生出来的。万达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今都尉府里小孩子的衣服，玩具，乃至奶妈子都一应俱全。杨休羡的帮助下，慈济堂那边的手续都已经处理了，就等这孩子出现了。
“小家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娃啦。”
万达逗弄着他的小外甥。
皇长子过宫里时常见到万达，对他一点都不陌生，开地咯咯笑了。
万达也是一个多月前才“通知”，要做准备，迎接自己外甥的到来。
他的姐姐姐夫，决定送这个孩子出宫，让他作为普通人长大。
万达就纳了闷了，陛下和娘娘自然是没有听过刘铁齿的算命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决，将皇长子偷龙转凤送出宫来由他抚养。
也罢，希望这孩子真的能够和刘铁齿说的一样，远离了皇宫后，就能平安长大，从此顺遂吧……
“对了，你以后会留下来么？”
万达将孩子放进摇篮里，转身问梅千张。
“是，陛下和娘娘派我贴身保-护皇子。”
梅千张点了点头。
见到他今这番沉静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江湖上那个大名鼎鼎的“一剪梅”的样子，万达不禁唏嘘。
“那……小邱他知道你还活着么？”
“他，不知道。”
梅千张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只是一个影子，知道的人越少越。”
万达点了点头，知道这事儿急不得。
“让我来看看，以后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块黄色的绢布夹裹着皇长子的小子里，万达小地将它抽了出来，看着上面的字。
“澜……万澜？”
万达指了指小孩子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呀，万澜。我是你舅舅……哎，不对，以后我就是你爹爹啦。”
梅千张看了他两眼，退了两步，消失了房檐屋脊间。
就像他说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影子”。
十二月十一，首辅李贤过世，皇帝下令，辍朝一。
开局轰轰烈烈，年底略显悲伤的成化二年，就这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