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流霜差点儿脱口而出两个字：放屁！
他看了一眼祝知之, 把脏字咽了下去。
“跟他是什么关系，轮不到你来关心。”越流霜眉梢一挑，不耐道：“现在你要做, 就是赶紧滚蛋。”
姬慕之目光落在他那只不老实手上，只觉这举动充满宣示主权意味。
偏偏那个被宣誓主权人还一脸状况外，一副“谢天谢地我得救了”模样。
他狭长的凤眼露出一丝阴翳，似嘲似冷, “前辈本事再大，修为再高，难不成还能让他跟在你身边一辈子？”
言下之意, 是只要祝知之落单，他就要出手动人了。
“你以为不敢杀你？”越流霜脸色一沉。
说着, 他威压更大，剑势也愈盛, 炽热而压倒性的气压让姬慕之浑身一震，额头不由自主逼出汗水。
赤霄剑发出一丝剑鸣，长吟九霄。
此地是云华宗下属边境，故而越流霜能这么快赶来。地面上修士来来往往, 人流密集。越流霜那标志性的云华宗仙袍在风中飘扬, 相当惹眼。
众人循声抬首，有眼尖人惊声道：“那是——赤霄剑！”
有人问：“你如何知晓？”
“年轻人或许不知道。昔年兽潮来袭, 肆虐无忌，无数人族仙修为其所伤，一筹莫展, 防线步步后退……是流霜道君出手斩断妖兽皇头颅，逼退兽潮，一剑惊天下！”
“今日竟有幸再见赤霄剑出鞘啊……道君在与谁对峙？”那人抬头望着越流霜, 满怀憧憬。
三人立身空中，剑拔弩张。
气氛沉闷，仿佛一点即燃。
祝知之忍不住开口：“你走吧。”
他脸上并非是担忧之色，想了想，说：“你死了，会很麻烦的。”
……他也不知道越流霜会不会为了帮他得罪姬家，先假装会吧。
姬慕之虽然骄傲，却并非冲动之辈。他默然片刻，忽然笑了，“你确定能跟着他进云华宗？你可是邪修。”
“跟回去。”他看着祝知之，竟然做出承诺：“不会杀你。”
祝知之露出一个“你觉得傻吗”眼神，“你以前也没杀，折磨人手段可不少。”
姬慕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包容什么是不存在的。之前越是对他有好感，发现被骗之后，就越不会让他好过。
“之前他欺负你了？”越流霜皱了皱眉，大有祝知之一点头，就为他出头意思。
祝知之古怪地看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越流霜气笑了，“不是你爹！没血缘关系！”
祝知之微微放心下来。
他可不想突然多出个爸爸，是大佬也不行。
他对姬慕之道：“就不劳烦姬老板费了。以后我会彻底消失在你视线里，跟进不进云华宗有什么关系？”
别的他不敢说，逃跑本事还是相当自信。初要不是被姬蓝素莫名其妙掳走，姬慕之能找着他才怪。
姬慕之眸光暗了暗。想到这一点，中便涌出躁意。
越流霜哈哈一笑，“谁说你不能入云华宗？”
祝知之惊诧看他。
越流霜安抚他：“说你能入，便能入！”
“多谢前辈……”祝知之刚想说他也不打算进云华宗，就听越流霜扬声道：“今日，越流霜收祝知之为徒，为凌霜峰座下唯一弟子！”
他鼓起灵气，浑厚浩瀚之音响彻天空。
“……？！”祝知之张着嘴看他，闭不上了。
“祝知之”名字让所有听见人惊愕万，更何况还是跟“越流霜”搭在一起。
“是我听错了吗？”那个越流霜崇拜者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道君说要收徒？还是祝知之，是我想的那个祝知之吗？”
“不可能的吧……”
便在这时，所有人清清楚楚又听越流霜道：“自此祝知之入我云华宗，与合欢宗再无干系！”
“就是那个合欢宗祝知之！”有人震惊得双目失神，“还说是他唯一弟子！”
“凭什么呀。”崇拜者哭了出来，“他是合欢宗余孽啊！无耻邪修啊！道君怎的不看看！”
下一秒，赤霄剑剑鸣如龙吟，精绝剑气骤然外放，浩然一剑划破天地。
地面上出现一道深深沟壑。
“谁敢动他，便是跟越某为敌，赤霄剑虽只有三尺——天涯海角，定斩不饶！”
空气震颤，所有人耳边轰鸣。而焦土绵延数里，竟然精准地没有伤到任何一人。
众人彻底被震慑住了。仰头看着天上人，再不敢有微词。
“恭贺道君收下高徒！”
“恭喜道君！”
不管是否出自真，无数道齐贺声浪入耳。越流霜唇边浮笑，得意看向对面的人。“如今够名正言顺了吗？”
这一剑斩下沟壑，正将姬慕之隔在对面。
他真正想要震慑——正是这位姬家后起之秀。
这位新一代风流天骄，终究比越流霜年轻了数百岁，金丹后期实仍尚显不足。
姬慕之眸光一缩，几乎忍不住出手。他最后看了一眼祝知之，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背过身去那一刹那，唇边流下一行血迹。
他薄唇紧抿，口中血迹却蜿蜒不停歇地涌出，滴滴落在缀在领边的白色绒毛上，触目惊。
是被元婴气势震伤，还是心中气血翻涌……抑或二者兼之？
这位来尊贵、向来心高气傲的贵公子，第一次栽了这般大跟头。数次……全因一个人。
姬慕之面无表情地擦干唇边的血迹。
与此同时，姬家拍卖行正在经受一场狂风暴雨——来自姬家家主的暴怒。
实际上，姬南昆已有近百年不曾露面处理家业，甚至没几个人认识他。
所有人只跟着姬蓝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承受着这位家主怒火。
他双目通红，暴躁得出奇，“叫姬慕之出来见！”
姬南昆弟弟即姬蓝素父亲，站在一旁劝慰：“无论孩子犯了什么错，你都不能……”
“住嘴！”姬南昆怒道：“你知他做了什么？”
这时，他瞥见姬慕之回来了，扬手便是一招，毫无保留，明显出手便是要对方死。
姬慕之只一闪身，便轻轻躲过了。
他抬眼看向姬南昆，毫无波澜道：“找我做什么？”
他已经不再叫姬南昆父亲。
姬南昆一见他，神色更加扭曲，“姬家灵库中的灵石都去哪儿了？竟然只剩下不到五百万！”
“数千万灵石！你让那小厮进去，便是为了转移灵石的！你这个孽障！”
姬慕之长睫颤了颤，竟然笑了出来。“原来还有这么一手呢。”
姬南昆满眼恨意道：“如果不是你，之妍身体也不会消失，如果不是你搬走灵石，阵法也不会失效……”
姬蓝素吓得不知所措，“父亲，伯父这是怎么了？”
姬蓝素父亲担忧地看向姬慕之。
姬南昆仰天长啸一声，“所有人听着，今日我便将姬慕之逐出姬家，他再非姬家之人，姬南昆之子！”
“伯父不要啊！”姬蓝素吓哭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会遭受这样大变故：祝知之不见了，而且似乎是在骗自己；而自己一向最为崇敬的堂兄，也被家主赶出家门。
“慕之哥哥，你快向家主赔罪啊，究竟发什么了？”她哭着哀求姬慕之和姬南昆，“求家主收回成命，慕之哥哥这些年为姬家殚精竭虑……”
姬慕之非不难受，竟然勾起了唇角。他带着一种奇异，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愉悦，看着姬南昆说：“那可真是——多谢了。”
姬南昆向他冲了过去，“杀了你！”
一招打在了空气里。
姬慕之已利落地闪身消失了，毫不留恋，甚至有些轻松。
再看姬南昆模样，简直状似疯魔了。他无法发泄胸中悲愤与仇恨，竟然大喊了一声：“之妍，来陪你！”
“家主！”
“兄长！”
在一群人惊愕目光中，自绝脉，倒地而亡。
＊＊＊
祝知之多了个便宜师父。
直到被越流霜带着飞了好久，他才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事实，转头问：“……师尊？”
“乖。”越流霜眉开眼笑地搂着他肩，更亲密地往自己身边按，“师尊护你啊。”
祝知之：“……”
他不想自作多情，不想往那边想。奈何这个新任师父实在奇奇怪怪……简直像是某种片子里奇葩剧情。
想了想，他先挑了个好问的问题问：“对了，楚星钰的通云盘怎么会在你这里？”
越流霜说：“那时他身受重伤，清远发怒，令他闭死关，把他身上所有会打扰的东西都收走了。”
“他里记挂你，就将通云盘委托给。”
“若他有信来，或者遇险求助，师叔一定要替我帮他。”楚星钰的留言在越流霜脑子里过了一遍。
此时他想：什么替不替的。
“他伤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关？”祝知之问。
“直至纯原秘境开启。”越流霜笑道：“清远还指望他好好修炼，到时大放光彩呢。”
“你怎么只问他？就没什么别的想问的吗？”他皱眉看祝知之。
“说到纯原秘境！”祝知之迅速接受了自己新身份，并迫不及待地享受这福利，期待地看着他，“能拿到名额吗？作为你唯一弟子？”
“那当然了，别的核心弟子有什么，你都会有。身边只你一个，什么好资源都不用愁……”越流霜笑眯眯地，充满暗示地又说：“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的？比如……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熟悉？”
祝知之里一个咯噔，“难道你真是……”
越流霜等着他认出自己。
“……我爹吗？”
越流霜：“不是！！！”
“没有什么钟情合欢宗女修！都是谣传，你别信那些鬼话！”
祝知之：“……哦。”
吓死他了。他确感觉这人有些熟悉。
还以为是什么狗血“血脉相连吸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