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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恩不言谢

天不亮时,黎明即下床做饭。卯生问:“你,怎么做这么早的饭?”

黎明说:“昨晚您在程伯家喝酒,肯定吃饭不多。您会晕车的……”

“噢,今天,我不回去了。”

卯生发觉儿子一夜失眠。儿子这种心态,他实在不放心、也不忍心丢下走开。他强自笑了笑,说:

“你再睡会儿吧。今天我留下做饭,你绘图。也让我伺候你一天。我们不是还有八百块吗?管他妈的呢,权当你全丢了,哈哈!”

卯生这个“哈哈”打得力不从心,与他本意相悖地打得很干巴,但他终于还是换回了黎明苦涩的抿嘴一笑。这日,他真想伺候儿子一天。可是到头,他什么也没有干成,因为黎明全都抢着做了。

下午程先生回家后,首先来看望卯生,并又度诚心相邀卯生去喝酒。酒桌上,他很高兴地对卯生说:

“洪医生问你咧,问你咋没上街。我就说了你的情况,说你为儿子丢钱的事气得趴下了。那老儿很是同情你,再三说让你明天上街,他要陪你喝酒消愁哩。你去?”

“我去。”卯生很感动地说,“不去对不起洪医生的关怀。你知道,他待我是很好的。”

“对啦!人要受人尊重嘛。再说哪,那老儿人虽不坏,但心气高傲,目空一切哩,是个不好交往的主。但他待你待我这么好,也实属难得哟,应该尊重他。”程先生一口喝下一盅酒,一抹嘴道:“我说你呀,杨志卖刀,这次也算是被逼上梁山了,啷格儿搞呢?我看——你是不是想想,开口同他借点钱,啊?”

“那咋好意思呢?”卯生脸一红,“人家七老八十了……”

“哎,他有钱。整一个病,几百上仟哩。”程先生又干一盅酒。“你晓得我今天咋这么灌酒吗?不就为鼓起胆子,跟你说说这种话嘛!人啦,你我都一样——太文酸,太迂腐臭气、太正人君子了嗦。他不是常教你研究江湖门路吗?江湖人就是要有胆气,要脸皮儿厚实。何况你这是开口借呀,也不是不还他。救人一时急,感他百年恩嘛!啊?”

卯生沉吟着。洪医生算是卯生有生以来见到的,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江湖豪客,为人处事颇具几分侠肝义胆。估计自己真若开口借钱,有一定希望。可是,自己在此明明白白是短暂停留,儿子毕业分配后,自己即将重归故里。那时天各一方,能否再谋面都是未知数,这时向人借钱,会不会让人在“借”字之中揣摩些“瓜田李下”的考虑呢?他脸不禁大红,感到火辣辣的。于是,他沉沉地摇了摇头。

“不可救药,不可救药呀!”程先生也是沉沉地摇了摇头。“我这几杯壮胆的酒也算是白喝了。”

第二天,卯生上街了。他刚刚坐下,即见洪医生快步走来同他打招呼:

“喂,喝酒噢!上好的虎骨王八酒!”他说着,突然摇起胖胖的身躯,在卯生面前手舞足蹈起来,用当下时兴未衰的《红高梁》中的曲,吼一样唱起了他的歌:

“喝了我的酒啊,保你屁滚尿直流啊;喝了我的酒啊,百事不犯愁啊,浑身有劲头啊……”

满街大笑。

洪医生在笑声中,居然做着鬼脸儿,转着圈的抱拳对众相谢。然后转身对卯生附耳私语道:

“真正蛮好的好酒呵,喝了,保管你小老书生也想媳妇儿!哈哈……待会儿我来叫你!”

或许是托了洪医生的福气,他刚离去,卯生便上了生意,而且是第一次有人乐呵呵地给了他酬金一佰元。紧接又是两位,到洪医生来叫喝酒时,卯生怀中已经揣进有史最高记录的一百四十五元。

卯生被洪医生手拉手的,穿行于人丛之中,走了十多米远,再上几级台阶就到洪医生家。

卯生来洪医生家已是第三次。三次都是洪医生强行邀请。至此,除了因雨不能上街外,他与这位老人实际相处只有二十多天。而二十多天中,各干各的行业,每日平均交谈不足半小时。为此,卯生自己也不知道,这位九岁就闯荡江湖的老人,为什么会这样看重和喜欢他。

洪医生的儿女们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但他独居,老伴早丧,身边只有一个做饭的小保姆。他所谓的家,很窄。据说是当年建市之初,他插草为标,霸占下来的这一小块地方。室内除开床铺,药柜,冰箱,沙发之类,中间再撑起一张见方五十厘米小饭桌时,便只能宣告闲人免进,“交通”也堵塞中断了。

相让坐下之后,洪医生光着肥肥的膀子,竟也像京戏中演员抬手抖袖那样抖了抖胳膊,说:

“喂,何先生,我们先说好噢,喝酒就喝酒,喝酒要高兴。至于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个么事事儿呢,啊?不就是一仟块钱吗?啊!高高兴兴地喝酒。喝毕了,我给你拿一仟块,算是我代你儿子补上损失。这会儿你么事也莫想,也莫管。来,喝酒!”

老人的主动、慷慨,直令卯生大出意外。昨晚,他拒绝了陈先生的好心怂恿,今天竟遇上眼前老人这般开门见山地主动借钱,这可是雨里送伞,雪中送炭啊。卯生一时有些发蒙式的激动。

“喝呀,你傻愣个么事呢?”

“喝。”卯生像服从命令似地端起了酒碗。

洪医生上的果然是药酒,而且是用碗。卯生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挡住洪医生碰来的“杯”,说:

“洪医生,仅凭你这副侠义心肠,我今天也要陪你喝个痛快!至于钱,我领情了。但是,我们喝酒之前可要预先说好,钱我急需,也很感谢,但只能是借。”

“喝酒呀,婆婆妈妈个么事事哟!”

洪医生挡开卯生的手,哐啷一声同卯生碰了碗。

酒碗虽小,每上酒时也只是半碗,酒却厉害。卯生第一碗喝下去后,便感到有些晕晕糊糊。儿子丢钱之后,他自感恍若病了一场,只是为了儿子情绪,强自撑着而已。医生的眼睛是观事的。他看看卯生说:

“咳,书生都草包!来,我给你酒中加点佐料。”

洪医生说罢,扭身从药柜里摸出一节草药放到卯生酒碗中搅了搅。

“这药蛮好,包你没事。”

果然没事。酒仿佛还是那个味道,连连两碗后,卯生居然不感晕糊了。相反,三碗酒下肚,洪医生的话渐次多了起来。他又从他九岁闯江湖说起,说到十七岁跟***干了三个月游击时戛然而止,然后端起酒碗,咕咚咕咚灌下第四碗,抬起手掌一摸嘴巴道:

“不说了,不说了,我给你拿钱,早点回去让你儿子也高兴高兴。娃子丢钱怕你,也苦呵。”

洪医生说着起身走到床边,身躯笨拙的,头朝里的,像条肉乎乎鲶鱼似的,直条条地横趴在床上;摸索很久,数过了很久,才拿出一沓面值伍拾的钱来。他下床后,忽然变得鬼鬼祟祟地凑近卯生身边,低声道:

“不要让我儿子、媳妇们晓得;也莫让老程晓得,防备他说漏了嘴。啊?”

说罢,他顺手将钱塞进卯生衣袋里。

这么豪放的人,居然也“怕”儿子媳妇?天下真有咄咄怪事。卯生在这带有“神秘”的气氛中愣了一下,说:

“我给你开个借条……”

“去去,我要你个么事借条唦!”洪医生不高兴地一屁股坐进沙发。

“不行。”卯生的手伸进衣袋,“你不要借条,我就不要钱!”

“好好,你开你开。”

“一仟?”

“一仟。”

卯生在借条上借款人名字下面,十分认真地写下了老家通讯地址和邮编。

洪医生接过借条,看也没看一眼地叠了叠,却再次爬上床去,还是那么直条条地摸索着,好似很认真地藏好了借条。卯生摇头:这人真怪。

等洪医生下床后,卯生说:

“我走。”

“你走。”

卯生始终没有言谢。他觉得洪医生借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仟块钱。而是萍水相逢的胜似亲兄弟的情。这一仟块钱,对儿子黎明而言是剂良药。它将抚慰一颗因过失而痛疚的心,稳定儿子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它是无价的。他想到了“大恩不言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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