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痛吗，小杰？”
温柔慈爱的目光，关切的声音，从这个不老不死了五百年的少女躯壳里传出，仿佛圣洁纯明的光辉，铺洒在自己身上。
尹臣杰好不容易还苦撑着到达姬零岚大人所在的地窖，随即便在伤重中失去了知觉。当他睁开眼时，头枕在姬零岚大人的膝上，正迎接她关怀的目光。
他感到自己仿佛初生的孩子，全身上下再次灌注满新鲜的血液和良好的舒展活力。右手腕和肋骨的伤早已愈合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祥和的舒适感，仿佛浸泡在母亲的羊水里，把所有疲惫和伤痛一扫而光了。
“还痛吗，小杰？”当他醒来时，姬零岚对他道。
这是尹臣杰记忆里的声音，是当十二年前自己闯入地窖时、姬零岚大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预言上记载着，姬零岚大人的身边出现了两颗星，一颗注定守护圣安杰洛。原来，牵绊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吗？
尹臣杰猛地坐起，饱含着深切扑进姬零岚大人怀里：“已经不痛了，姬零岚大人……”
姬零岚便微笑着，用细白的手指拂过他高俊的身躯和金色的发丝。
光阴荏苒，昔日那个从贫民窟里逃出来的小小的孩子已经不是孩子，他长成了一个大男人，一个立于圣安杰洛万人之上的翩翩贵公子。然而，尹臣杰依然记得来到这个地窖，就仿佛记得回家的路；依然会来到姬零岚大人身边，因为她已是他心目中最崇高的圣母。
而今，第一次被打得如此狼狈、第一次苦撑着来到地窖寻求疗伤，能让他安心扑向的，依然是这个温柔无比的怀抱。
“姬零岚大人……”尹臣杰脱口而出这个早已烙印在他生命中的词汇，蓦然间激动得声音颤抖。
“姬零岚大人，我已经伤好了，下一次，也不会再迷茫了！”尹臣杰坚定地诉说着自己的誓言，他的蓝眸里，正燃起如同重生一般的决意的目光。
“十二年前，是您给了一无所有的我一切，您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人生。从那以后，我发誓，我的一切都是姬零岚大人的，我会永远会姬零岚大人活着，为您战斗到最后一刻！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忘记那时的话呢？我依然一心向着姬零岚大人，不会改变！”
“小杰……”姬零岚美丽的脸上永远透着生生的寂寞，此刻露出了些许宽慰的神采，“你不会再迷茫了？除了我，你不会把心交给其他人了？”
尹臣杰的声音坚定不移，仿佛下一个狠狠的决心：“不会、永远不会！我的生命全是姬零岚大人的，为了你，为了守护圣安杰洛，我会为你奉献出一切，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小杰，在那么漫长的时光里，自从我缔造了圣安杰洛以后，只有你……”姬零岚大人的脸上闪烁着欣喜的泪花 ，把尹臣杰的身躯搂得更紧。她莹白的发丝和他金色的发丝交织在一起，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扑向自己怀里的小小的孩子。
从一开始，两个人的命运原来是那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姬零岚大人……”尹臣杰一再深切地呼唤道。
“小杰，十八年前预言应验的一刻就要到来了，圣安杰洛将要遭到毁灭的危机了。有很多很多的叛徒聚集起来，要毁掉圣安杰洛，给大家带来不幸！”姬零岚深切地诉说道，“你会为了我把那些叛徒全部消灭干净吗，小杰？”
“我一定会做到！”尹臣杰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你会永远不离开我、永远守护在我身边吗？”
“我用整个生命守护你，姬零岚大人。”
这是用全数气力镌刻的沉重的誓言，从十二年前穿破时光而来，就算漫长的时光磨洗，也永不会改变。刹那间，姬零岚大人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捧起尹臣杰的脸。尹臣杰也如同孩子般纯净而感激地微笑了——当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和母亲在贫民窟里过着饥寒困苦的生活时，他也只会对母亲露出这样的微笑。
“我缔造了圣安杰洛，只是为了等一个人。”姬零岚一字一顿道，“从那时起，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成了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的神。但是，就算那么长的寂寞的时光，我也甘愿等待下去……”
下一刻，她望着尹臣杰的脸：可是，在那么长的时光里，能够安然无恙出现在我身边、为我带来些许人世的温暖的小天使，原来只有你……
“小杰，我赐给你一样东西。”姬零岚说着，手里已经捧出一个血水晶的吊坠，那艳红的石头在幽暗的地窖里散发着诡异的光彩，四周凝结着极强的法力。
“这是……？”
“能让你的力量无限增加的护身符。”姬零岚大人对他道，“这个血水晶，是我缔造圣安杰洛时留下的一块顽石。圣安杰洛半数的自然之力凝结在这里面，它会和你身上的力量相呼应，爆发出强大的威力。”
姬零岚大人语重心长道：“有了它，你就可以完全压倒那些叛徒、把他们全部都消灭干净了。”
尹臣杰深呼吸几许，蓦地恭敬俯首，接过这件宝物。
“我一定会为你达成，姬零岚大人。”
血水晶紧握在手心，力量的交汇和新生已经启动。姬零岚大人温柔的叮嘱声响在耳边：“好好保存它，记得一定要小心。因为，这块血水晶一旦遭到刻蚀或毁损，它的效用就消失、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了。”
“我一定珍重。”尹臣杰坚定不移地点一下头。
刹那间，金色的发丝下，尹臣杰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一次，他决意已定。
***
圣殿加百列的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当镜夜进入门时，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类似在异世边界遇见过的回廊，那是她曾经和旗薰交手的地方，回廊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隔着另一个触碰不到的异世界。
而今，眼前的这个回廊也有直立的高高的廊柱，也有尽头的巨大玻璃落地窗，也有来自穹顶的静谧阳光和两边的油画。然而，当镜夜定睛一看落地窗外映出的景象，却蓦然愣住了。
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灰白的天空，拥挤的马路和林立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窗的那一边，是她生活过十六年的人类世界！
一年了，习惯了圣安杰洛的阳光，习惯了随处可见的绿树森林和新鲜的空气，习惯了清新的校园和低矮的童话世界一般的居民区，有多久没记起人类世界了？镜夜奔向窗边，想竭力从人群中找寻自己养父母的影子。然而，窗那边的景象分明如此陌生，陌生得不容自己的进入。
她才蓦然想起，自己是圣安杰洛的人，如果不是出生时背负的预言，亲生父母也不会狠下心把她送走。
想到这里，镜夜轻叹一口气。她有点纳闷：为什么通过圣殿加百列后，见到的第一个景象是这个？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穹顶上方传来：“知道人类世界为何会变成这副丑陋的模样吗？”
镜夜蓦然呆在原处，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捏一把，隐隐传来痛楚。她听着这个声音告诉自己道：
“因为人*炸。”
“那么，圣安杰洛……”镜夜喃喃地想出声，那个声音已经肯定了她：
“相信你也察觉到了，为什么桂影看到的未来里，圣安杰洛有着不可避免的毁灭结局？因为，圣安杰洛也面临着同样的人*炸问题。圣安杰洛赖以支持的魔法力和随之产生的自然资源，已经容不下更多的人类了。”
所以，圣安杰洛必须毁掉？
镜夜感到心跳慢了一拍，会藉由自己的手毁掉吗？难道圣安杰洛世界已经不能和人类共存了吗？
“怎么会，人*炸？”镜夜急迫地喊出了声，“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人类在一片世界里生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那声音幽幽地冷笑：“是啊，如果他们都能安安分分地生存的话。”
声音继续意味深长道：“可惜，人类的爱，从来都是自私的。你马上会看见答案了，孩子。”
镜夜怔怔地望着窗外变换的景象，一片灰蒙蒙的喧嚣背景下，一个人影走近了，她通身雪白，一身白衣，长长的白发，神态静谧安详。
镜夜眼见着她的脸：
“姬零岚大人？”
她走近，一字一顿对镜夜道：“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所以，我必须要拥有永远的生命、青春和美貌。”
镜夜顿时头脑里一片空白：这残酷冰冷的眼神，就是众人热切奋战至今的圣洁的姬零岚大人？
她继续道：“为了拥有这些，我必须不断大量吸取圣安杰洛自然之力的资源和能量。所以，圣安杰洛已经容不下那么多人类和我一起争抢资源了，我必须想办法，去问问占星师桂影吧。”
那是十八年前占星那一幕的前奏！
镜夜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幻象渐渐消失，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怎么会这样？
“姬零岚大人……”
***
“姬零岚大人，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幽暗的地窖里，尹臣杰十二年如一日地恭顺俯身，在敬爱的姬零岚大人手背上印上一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