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如水剑道 >如水剑道

第121章 洛水浮尸

团月清冷,飞红无计下馆阁。洛水汤汤,春风不改旧时波。

春流浩荡,从洛阳城横贯而过。带走两岸杂树下零落的花瓣,也带走了城中磨牙吮血之人、犯下的累累罪恶。

洛阳城上东门外,洛城行营依河而建。放眼辽阔的大校场,正被高大的木篱围起,木篱之外是农田和荒野。

木篱内营帐井然而建,兵募聚居的营垒、硕大的马厩皆临水而设,方便取水饮马。

木篱内外,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是夜,结阵操练完的兵募们,简单吃了些饭食,便结伴来洛水边打水洗漱。骑兵们甚至牵来军马,拿着木桶长刷,仔细清洗着马身上的灰土和粪渍。

一切一往如常,显得枯燥,或许只有去过西面战场的人,才能给这份枯燥、加上些血色的丰盈。

一个兵募打着哈欠,正将拴了长绳的木桶掷入水中。他是亲兵,此时奉怀化中侯邵易飞口令而来,颇有几分神气。

打水通常的程序,只有三步:捆绳、掷桶、拽回。通常木桶掷出两息,必会伴随一道清脆的水声,稍待片刻,木桶没入水中,便可缓缓收绳拽回。

然而这次木桶落水,却似乎砸中了一团水草。大半个桶身搁浅在水面上,随着此处流势舒缓的河水,轻轻晃动。

亲兵眼力颇佳,稍一分辨,便看出了异常:那水草青黑柔顺、如马尾般在水里摇荡,水草旁是一袭茜色罗裙。二者相连,一动不动。

纵然老于战阵,亲兵心中也不由泛一阵恶寒:“来……来人!河里有死人!”

附近兵募闻讯赶来,看到水中被树根挂住的女尸,眼中却没多少恐惧,反而是好奇多一些。

几个胆大的兵募立刻找来长戈,慢慢探入水中,将女尸勾住,缓缓拖上岸来。又倒转长戈,以木柄一挑,那女尸便被翻转过来,露出惨白、肿胀的面庞,吓得几名兵募猛然后退。

女尸表情扭曲狰狞,似是死前受了极大凌辱。罗裙、间裙胡乱捆在腰上,锦褙、襦衫、袹複被撕扯得一塌糊涂,露出胸前的大块雪白……足上绣履早失、只剩一只脚还穿着罗袜。

这段水边洗漱的兵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已将女尸围了起来,议论之声逐渐嘈杂。又有兵募找来破布,将女尸狰狞面色盖住,众人心中寒意才减去几分。于是开始有人陆续蹲了过去,仔细观看起来。

水边动静,惊动了一名正在附近巡视的年轻队正。他身量颀长、肤色略黄、丰神俊朗,书生般儒雅的颧骨上,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神扫射过去。众兵募发觉,纷纷自觉让开一条路来。

年轻队正步履沉稳,径直走到女尸前,掀开那破布掩盖的狰狞面孔……他眼神中全然没有恐惧,却充满了惊诧和愤怒:“水希子……罗柔?怎么会是你!是谁对你做出如此禽兽行径!究竟是谁——!”

年轻队正的暴喝声,响遏黑云,而这消息也迅速传遍整座行营。

致果校尉谭令德正在帐中对着沙盘,目光审视着祁连山附近的凉州、甘州、肃州、沙州等地山势地貌,愁眉不展。听得亲兵来报“洛水发现漂浮女尸”,只是简单下了道指令:

“看好女尸,勿再翻动。着邵中侯快马入城,通禀河南尹,速派武侯、不良卫、仵作前来接案。”

半个多时辰后,武侯张松岳携着十余名当值巡夜的不良卫,拖着一名仵作,赶到洛府行营。

仵作喘息未定,便在张武侯的催促下,与几名不良卫在洛水畔砍来树枝,简单搭出一道围挡。接着拱手道:“武侯大人,今夜匆忙,未寻到稳婆。如此便要验尸,恐对死者不敬……”

张武侯拍了拍腰间横刀,豹眼圆睁:“事急从权,啰嗦什么!若破不了凶案、抓不到凶手,才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

仵作唯唯诺诺,点头应下,又向行营兵募借来笼了纱罩的桐油灯,开始就地验尸。年轻

队正则配合不良卫,将探头探脑的、试图看热闹的兵募,驱散到围挡两丈之外。

只见仵作打开随身的一只背箱,取出浊酒盥手。他先找来一根银牌、以皂荚水擦得光亮如鉴,随即捏开女尸下巴,将银牌填入。接着才将女尸衣物小心解开,就着桐油灯一寸寸看去,除却零星的淡红色尸斑外,触目惊心的青紫色勒痕、被猛力击打的淤痕,遍布周身,令人发指!

仵作强忍着心中不适,顺着女尸手臂、双腿一路按捏,发现其双肩和双膝,均被人以大力扭断!双乳及臀胯均有青黑色的人齿咬痕,看齿痕形状,行凶者应当不止一人。这名女子,生前是遭受了何等丧心病狂的摧残折磨!仵作心中,也不禁涌出几分怒意。

这时,仵作才将银牌从女尸口中取出,以皂荚水洗去污秽,仔细看了看,才小心收好。

接着又将女尸侧过身来,取来两根中部通透、两端尖锐的细竹,从女尸胸腹相接处、斜斜刺入。一根直入肺泡、一根插入胃部,外露的竹口分别用瓷瓶罩住。待血红的浆液灌满,便迅速将细竹拔出。又把两瓶浆液倒出来些、仔细辨查了一番,才将剩余浆液封口收好。

做完这些,仵作又郑重将女尸衣物一件件裹好。又用烧酒洗过双手,才站起身来,向张武侯拱手道:“武侯大人!依卑职初验,死者死于溺水。但生前遭多人毒打、侮辱,几乎体无完肤!双臂双腿俱断,以至于落水后无力挣扎,最终溺亡。”

张武侯听了仵作所述,眉头却更紧了几分:

尸体沿洛水漂下、浮沉不定,若非此处水流趋缓、有树根羁绊,这女尸怕是要一路冲往更远的村落。那时若想要追查,范围还要再扩大几倍。此时案情,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况且那年轻队正已认出死者,是麟迹观女道士水希子罗柔。只是凶案现场在哪、凶手身份与动机等,尚须顺着目前线索,细细摸排。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张武侯思忖一番,看着渐沉的夜色,向对面年轻队正抱拳道:“方队正,你我算是故交!若无其他事宜,我便将这女尸带走,以作进一步勘验。劳烦代我向军中上官禀明一声!”

这名年轻队正便是方七斗,此刻也微微抱拳:“查案要紧,上官必不介怀。只是希望武侯铺能尽快破案,还罗师妹和麟迹观一个公道。”

说到此处,他眼底杀意毫不掩饰地涌动着,

“罗师妹非寻常坤道、武艺不俗,能害他的凶徒,必然更加难缠,或许有些背景、也未可知。张武侯!若你被人掣肘、无法秉公办案,只管告与我便是,我方七斗必定与凶徒不死不休!”

张武侯被他小觑、心中微怒,却没有发作,反而斟酌了一番道:“若有难处,自会过来求援。案件一旦告破,必会回报军中。只不过盛朝律法严明,望方队正耐心等候,切勿冲动行事。”

方七斗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想来是向上官禀明案情去了。张武侯无言地挥了挥手,一班不良卫便找来独轮推车,将女尸用旧芦席裹了、抬了上去。众人这才在茫茫夜色中,向洛阳城折回。

自那年太微宫斋坛演武后,方七斗与几名武技上佳的道门佼佼者,便被洛府行营颁赐鱼符,作为投军报国的凭据。后来,他与弘道观一众师兄弟,救回被掳走的杨朝夕后,便向观主尉迟渊告了假,一心追慕麟迹观镜希子唐娟。

他本着“扔下脸皮、天下无敌”的宗旨,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经冬复历春。终于在次年绿肥红瘦之时,与唐娟修成正果,办了场声势浩大的婚宴。

甚至于和方府有几分沾亲带故的河南尹,都拨冗亲至,委实惊动了半个洛阳城的权贵。

成亲之后,方七斗、唐娟两人便正式脱了道籍,开始过起柴米油盐、有滋有味的寻常日子,相敬如宾,形影不离,蜜里调油,举案齐眉……

一次伏案读书,方七斗见厚厚经折中、竟夹着枚杂银所铸的鱼符。而那页经折所载,却是班超投笔从戎之事。于是心潮翻涌

、久久不能平息,以至于当晚呓语,也全是上阵杀敌的壮烈呼号。

唐娟见他这般,也是哭笑不得。次晨醒来,便劝他加入军籍、建一番功业。

方七斗见娘子如此善解人意,不禁豪情顿起、手脚齐动……一番不可描述的旖旎后,被双颊生晕的唐娟、几口啐出了卧房。他便理了理思绪,将从戎之志,向爹娘郑重禀告了一番。

方家本就徘徊在公门和江湖之间,祖上也出过几位功勋卓著的武将、威名远播的侠客。新入门的儿媳系唐门遗孤,且不久前又怀上了方家骨血。于是家中二老对他从军的想法,俱是全力支持。

方七斗便如愿以偿、入了行伍,从一名兵募开始崭露头角,又在每年秋防与吐蕃和突厥的角力中、积累了些军功,逐渐步步进身,成为洛城行营的一名队正。

却说方七斗向上官禀完案情,便告了假。骑上飞云骢、信步出了辕门,趁夜向方宅而回。

一路疾驰,心中翻涌着这几年的经历,宛如梦幻般美好。直到今夜见到罗柔惨不忍睹的尸身,心中所有的太平自足之感,瞬间全部崩落。隐隐觉得这太平了许久的洛阳城,已经有不安的、躁动的因子,开始悄悄发酵。不知未来,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夜入上东门,免不了一番盘查。然而半晚上的搅扰,城中宿卫也已知晓凶案之事,待看过方七斗腰牌后,便予以放行。返回铜驼坊途中,又遇到一队不良卫巡城,只得再度下马、亮出腰牌,才顺利回到铜驼坊家宅。

方七斗将飞云骢拴在宅前下马石上,看着熟悉的乌头门,竟生出几分犹豫来。不知待会儿面对娘子,该如何描述今晚所见惨况。许久才叹息一声,叩响了门环。

门内很快传来家仆的问询声,方七斗没好气道:“是我!快些开门!”

一阵门栓响动,朱漆木门缓缓张开。一名家仆、身后还跟着几个护院,提着灯笼站在院中,见果然是他,便要向堂屋内家主禀报。

方七斗赶忙拦住:“时候不早了,爹娘怕是早已睡下。明日我再去问安!你们也都下去吧!”家仆、护院应了,便将灯笼递给他一盏,各自回房。

方七斗打着灯笼,绕开崇屏,一路顺廊道而走,很快回到后院自己所住的东厢房。房内寂静,漆黑一片,方七斗吹灭灯笼、扔在房外,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

“嗤”地一声轻响,黑暗中一道暗器,冲着他面门激射而来!

方七斗早有准备,脑袋微偏、双指一夹,便将那暗器接在手上,却是支镶珠嵌玉的金步摇。口中笑道:“女侠出手,果然大方!”

“呸!深更半夜搅人清梦,非奸即盗!”一名清瘦高挑的年轻妇人,已掌起灯烛,向他款款走来。

年轻妇人身上只穿着袹複和短袴,曼妙身姿掩在薄衣下,更显玲珑有致。清丽容颜在灯烛映照中,娇艳万端,正是他娘子唐娟。

方七斗心中一动、上前揽住。唐娟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媚眼如丝道:“这么晚回来,可是想我想得紧了?建儿已经睡熟,待会儿……你动作慢一些、莫惊到他……”

建儿全名方子建,是二人所生独子,年方三岁。

方七斗将她拦腰抱起,惹出半句娇嗔。又将金步摇插回她头上,才向卧房走去:“娟妹,我这当爹的你还信不过?保证枪出如龙、润物无声……”

一番温存,云销雨霁。方七斗才转过头来,面色渐渐沉重:“娟妹,今天深夜回来,是有件事要说与你。你听了,千万不要激动……”

唐娟秀目微瞪、银牙紧咬,一只手已拧住了方七斗耳朵:“难不成你找了个小的、要娶过门……”

“罗柔师妹……死了。”方七斗将唐娟双手捉下、轻轻握了握,喃喃说道。

唐娟忽地挣开他,一手撑榻,一手捂住薄唇,眼泪奔涌而出。沉闷而剧烈的哭声响起:“我、不、信……”

相关推荐:斗罗之成就系统殖装魔能暴走玩家支配者库洛姆的世界战天神王我在各个朝代当神仙我在现世当神仙玄幻:开局拒绝圣女献祭漫威的拉格纳罗斯我才是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