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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 方甯嫒【三更】

她坐在院子前头那段台阶上头,已经有好小半日了。

昨夜淅沥沥的雨水滴了好久,衬着早上初升的太阳,在屋檐边上挂起个怪模怪相的水网,照着屋檐角落里头长的小青苔。间或低落下来,打在外边的花草叶子上,倒也显得青葱明媚。

她叹了口气。细细的脚,踩着艳色的鞋,在地面上打着转儿地磨,擦出一个模糊的印子来。

天气里边带着初夏勃发的热,惹得她鼻尖上都渗出一点细细薄薄的汗来,她却只有在这种自己独自偷闲的时候,才敢将裙摆稍微撩起一点,露出洁白的脚踝和一点小腿。

青黛的调笑仿佛还在耳边——青黛是她的堂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鼻梁微微一皱,尖细的下巴就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是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美人儿。

“许是他也欢喜你咧。”青黛听了,便一脸笑眯眯的,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她就忍不住嘟起嘴来,连脸蛋儿都有点粉粉的红。她只跟青黛讲了自己小小的心思,想不到这会儿却得了嘲笑。

哪里会呢,她又不是和青黛一样的美人儿,白白细细的,眼睛大得要勾人魂魄一样。就是不笑的时候,眉眼也是柔柔的,只要一看这人,就让人觉得要溺进去。

青黛便又悠悠地笑,连涂红了的唇角都开始染上笑意来,“阿甯这样可爱,为什么不呢。要是不高兴被抬进王府去,怎地不和他讲,让他先一步给你下定了。现在旨意不是还未下来么”。

她咬了咬下唇,连耳朵根后边都有点儿烫了起来。

其实她到现在还想不大明白。她一点儿不好看,怎么就要被指婚到吴王府上去。也不是什么定论了的事儿,只是有人悄悄咬着她耳朵跟她讲。讲的时候笑得满脸明媚,犹如她已经进了王府,从那男人身上得到荣华富贵。可她就是进去了,最最好的,也不过是个侧的。

而且,她不想去。

她叫甯嫒,方甯嫒,是个曾经跟在大胤过公主楚金娣身边的女使。家里边没什么特别的,阿公的位置也不高不低,正正好。现在公主嫁出去了,她因着阿公的关系没有随着一同当陪嫁,现在却被人惦记着要处理出去了。

不知道在哪里被看到了,便有人讲一句,“看着是个好的,圆润结实,一看就是个好开枝散叶的,吴王收了吧”。大概是瞧着她模样像是个好生养的,又没有后台强硬的娘家,不可能有争位子的心思吧?

然而,并不想去。

同在一个地儿的女官咬着她耳朵笑嘻嘻地讲悄悄话,将那句开枝散叶传到了她耳朵里边。从那天起,她就忍不住地忍不住地想要叹气。

原想着在上边做点事儿,等年纪到了,求个恩典,就能回家去。不管是在外边跟着怎么样的人都好,总比当个侧的要好。

到那时候,或许,只是或许,青黛说的那人会愿意娶她。

她又很慢很慢地叹了口气,更像是深深地喘了喘,眯着眼睛往墙根那边望过去。

那里影影灼灼的,间或有人走过。

那是家里边轮值的侍卫。不当职的时候,有些会三三两两地约起来,到外边去吃个酒,或是到外边去练上一回。回来的时候,正正是要经过那条迂回的过道的。甯嫒早习惯了在固定的时间里边坐在这个地方发呆。要是运气好了,还能见上那人一面。

——甯嫒觉得,她最近的运气都挺不错的。

就这么望着外边发呆的一点儿时间里边,就看到有个人离了人群,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甯嫒听到自己血液鼓动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充斥满了她整个胸膛,好像连心都要止不住跳出来,冲到那人面前去。

怎么这样丢脸呀。

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烫烫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跟着红了起来。

那人影走得很慢,却也很稳,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要落在固定的那个位置,身子连一点多余的晃动都没有。

阿渡。

那人的名字她放在心里边不知道嚼了多少次,嚼烂了就混着自己的那点儿害羞的心思努力吞进肚子里边去。

在夜里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边的时候,她也会偷偷地将这名字从心底里挖出来,小声地放在舌尖上,小声地喊。

青黛总笑她,说她是个傻的。因为,方家的三娘子,喜欢的是个什么人呢。是个在方家里边当差的侍卫。

“你喜欢他什么呢。”

青黛第一次听到甯嫒讲这件事的时候,秀气的眉头紧紧地拧起来,用一种隐隐带着责备的眼神盯着这个堂妹看。

甯嫒侧着脑袋细细想了好久,才慢慢都讲:

“他……很好看,笑起来很暖,只是不大笑。很高,很壮。”

青黛寻了个机会去瞧了一回,回来以后眉头便皱得更紧。那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卫,比同僚更不起眼些,完全看不出来哪里特别。

甯嫒自己也有些慌。她完全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到最后也只是期期艾艾地和青黛讲,“就是、就是看着欢喜,也没有别的意思”。连声音都慢慢低了下去,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一般。

青黛好容易才忍住了叹息。

甯嫒便好似终于找到了个可以讲话的,将心思都一点一点摊了出来。

他今儿和同僚吃酒了,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点儿红;

他回头瞧了我一眼,还朝我笑了笑;

今儿轮到他当值,他一直跟在阿公门外边。我拎着食盒过去了。出来的时候给他和旁边的侍卫都递了茶,他接过去了他真接过去了,还给我道了谢。

……

都是这样细细碎碎的事,一点一滴的都好要积成一个小湖了。

青黛每日听着甯嫒讲着这些小事,渐渐的也开始觉得甯嫒的那份心浓郁了起来。

欢喜一个人,大抵真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青黛总是这样讲。甯嫒马上就跟着摇头。

“哪里能讲呀。要是我求了恩典,那才好去……去……”

只是,去什么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模糊地觉得,那人是不会喜欢她的。他喜欢的应该是青黛那样的,细细白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又娇得仿佛能开出花儿来的美人儿。

她每次远远地拉着青黛讲话的时候,那个叫阿渡的侍卫总会扭头看她们。看了,又会很快移开目光,但又忍不住再扭头看。

唉。

今天她却莫名地有了勇气。

或许是因着那个悄悄话,她觉得自己的心思要是再不掏出来,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了。即便他欢喜的是青黛也好,她——她到底是想说出来的。

蓝渡隔着远远地就看到了方甯嫒低头坐在路边上,看着她目光投到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套着双桃色的鞋子,微微晃动,将他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稍微站着定了一定神,抿了抿唇,终于开口:

“三娘子。”

甯嫒仿佛是受惊了一样,迅速抬头看了蓝渡一眼,眼神里边还有来不及收回去的小心翼翼,和一种叫“决绝”的情怀。

蓝渡便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甯嫒露出这样的神情。

甯嫒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就又先咬起了嘴唇来。她慌慌张张地看了蓝渡一眼,这才想起自己应当站起身子来跟蓝渡讲话的,于是这又急急忙忙地站起来,伸手扫了扫裙摆,走到了蓝渡面前去。

裙摆很长。甯嫒站起来以后,就一直盖到了脚面上,只露出一点小小的足尖来。

蓝渡有些忍不住地将目光垂下去,脑子里边仍想着方才看到的脚踝,圆润润的,摸上去一定很舒服。不过他马上就将那个念头忍了回去,抬起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甯嫒并不十分高,站在蓝渡跟前,整好到蓝渡下巴再矮一些的位置。蓝渡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微垂的发丝和鹅蛋一样的下巴。衣领上边露出小片脖颈,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天热,比平常还要粉嫩发红。

她方才看到蓝渡的时候就已经紧张得很,如今胸口鼓动的声音就似海潮一样,冲得她连身子都快要站不稳了。原本柔和的日光,她也忽然觉得毒辣起来。她于是狠狠地咬了咬牙:

“我……我许是要被指婚到吴王王府去……”

蓝渡原本正瞧着她的耳垂发呆,突然听她这样一讲,心里边没有来由地就是一沉,整个人便僵愣住了。

甯嫒抬头看了蓝渡一眼。

她原本盼着这人能说点什么,尽管她都不知道自己盼的是什么话。可蓝渡——果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讲。她便想起平日里见到的蓝渡。

总是很端正的,也很有礼。他是宫里头赐下来的侍卫,自然规矩得很。平日里都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看到女眷的时候,便恭谨地微微垂头。

她好多次从蓝渡面前走过去,都只看到对方将眼神落在地面前边。让她着恼的恭谨。

除了她跟青黛在一块的时候。

那时候,蓝渡的眼神好像总忍不住地往青黛身上飘。

“我……”她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或许只是不想就这样尴尬地沉默下去,或者只是止不住心里边的悲伤,“我不想要被抬到王府里头去,我要在旨意下来以前逃出去。你……你要是愿意跟着保护我,那就……要是……要是……我便一个人逃出去”。

这话说出口来,就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她该讲的话。只是——心里边觉得不甘,胸口那股子气一冲,她便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说出去的话就和泼出去的水一般,是收不回去的。

她壮着胆子抬头看了看蓝渡,果然见对方一脸惊讶的神色,正直直地看着她。这是震惊得连恪守礼仪都忘记了。

蓝渡目光里边的诧异太过直接,让她瞬间羞得浑身颤抖了起来,眼里边也涌上了泪水,被她给生生忍了回去。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探究蓝渡的想法,就怕从那眼神里边看到“不知羞耻”这个评价。

“算、算了……你只当我什么都没有讲过……”

“哎……”

蓝渡微微伸了伸手,话还没讲出来,面前那个憋着泪的小娘子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跑了开去。

他急急地喘了口气,都来不及理清这一连串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阿甯,等等……”

可那个圆润润的姑娘,已经跑得只剩个背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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