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苏老师，好久没见了。”
“别哭啊，”苏老师温柔的拍了拍我的头，安慰道：“王老爷子他今年也八十几岁了，是喜丧。”但是说着，她自己也忍不住流泪。
李昼锦在一旁缄默的看着我们。
等情绪稳定下来后，我才开始有些不好意思，爷爷在这片地方人气很高，来的街坊和弟子也不少，苏老师把我们安顿好后就匆匆离开了。
把眼泪擦干，我正想着完了，现在都不好意思和李昼锦说话，但是我一回头，却看见这个平常都笑眯眯的少年，眼圈居然也是红的。
“……别看啊。”李昼锦扭过头，一个劲的推搡我。
“谁看你啊。”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校草大人的哭脸呢。”
“奇鸟你是魔鬼吗？”
悲伤有两个人分担的话，终究会减轻吧。
我容许自己此刻放松对李昼锦的警惕，沉浸在自己作为完蛋少女早就应该忘记的回忆里。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也有向李昼锦打招呼的其他弟子，但是和我同期的孩子们都已经不见踪影，苏老师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和大人们交谈，那一瞬间，身边的景象纷纷模糊，世界好像就剩下我和李昼锦，一起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仰望被高高挂起的爷爷的照片，乖巧得像是十几岁时的样子。
但这份安静很快就被人打破。
我本以为在这里不会再遇到什么熟面孔，毕竟我离开这里的时间太久了，许多老师都已经换了一拨，坐在这里只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可是当那人站在我面前时，我却陷入了茫然。
“你是……张奇鸟吗？”
对方有一米八几的个子，看上去比李昼锦还要高一截，皮肤白得几乎透明，手脚纤长，黑框眼镜后是一双冷漠的眼睛，此刻静静的正注视着我。
这张脸……我对这张脸似乎有些模糊的记忆，但是不论怎样都想不起具体的信息，只好疑惑的看着他。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自报家门道：“小的时候见过几面……我是王帆。”
是他！
我猛地瞪大眼睛，脑海里开始有清晰的画面回放，王帆来道馆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我们是真的只见过几面而已，印象中他的跆拳道练得并不好，身体也很孱弱，脸总是白得像纸，好像还患有什么疾病，每次练习的都是我都会手下留情，不让他输得太难看，当然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的东西，最主要的是，王帆他是老师的孙子。
那个时候孱弱的小男孩现在也已经变成了比李昼锦还要高的大个子，虽然皮肤还是和以前一样呈病态的白，但真的变化很大……见到故人使我更加唏嘘。
但是很快他的视线就挪到了一旁的李昼锦身上，李昼锦昂起头，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王学长。”
嗯？学长？
在我疑惑的注视下王帆一屁股坐到了我们傍边，说道：“昼锦我经常见到，但张奇鸟你一直没回来过道馆所以不知道……我们是同一所高中啊，”他指了指自己，“而且比你大一届。”
“你不知道吗？”李昼锦也一脸惊讶，低声对我说道：“王帆学长也算是我们学校的人物了，你居然没有听说过吗？”
听说过什么啊，我惊悚的望着李昼锦，以前那个和我PK还需要我放水的孱弱男孩子和我一个高中、成了我的学长，你还想让我听说什么啊？不会又是学生会的什么人吧？
“你这什么表情啊，”李昼锦用手肘顶我：“他是校文学社的社长，而且拿过很奖……”
——“我妈来了。”
这个时候，王帆本人却突然插嘴，打断了我们的窃窃私语。
他手插在西服裤的裤口袋里，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双眼笔直的望着前方，看起来莫名严肃。
我们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请你马上把奖杯交出来。”
“怎么……王老爷子的遗书里面也写了，要把奖杯留给道馆啊。”
“那座奖杯价值五万块钱的人民币，苏老师，你不就想要钱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苏老师眼泪都还没有擦干，在大厅门口就和一位女士产生了争执。
那女人甚至没有穿正式的服装，只穿着普通的白T和阔脚裤，双手抱肩，看上去有四十几岁，不知为何那冷漠的表情……和王帆如出一辙。
我心下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椅子嘎达一摇，王帆学长已经站了起来，向那边走去。
那边苏老师和女人吵得太大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苏老师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些目光，她抓住对方的肩膀想将她拖出去：“王小姐，这样，我们出去谈……”
“你别碰我！”结果那女人尖叫一声，用力甩开苏老师，但是因为用力过度，一把将她推翻在地！
我霍的站了起来，李昼锦表情也变了，他当下呵斥道：“你对苏老师干什么！”，然后我们便冲过去扶起苏老师。
那女人还是双手抱肩的动作，眉头皱成一团，道：“这两个小孩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爷爷的弟子。”此刻，王帆却是站在女人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我皱起眉，如此看来，这女人就是王帆的母亲、爷爷的儿媳了。
她们这样一闹，所有人都聚集在附近，疑惑的望着我们，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个道馆人员也跑到我们这边，不断的询问苏老师的状况，戒备的望着王帆母子。
“苏老师，”我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去世后忙碌到现在的苏老师，一直强打起精神面对大家的苏老师，面色苍白、还挂着两串黑眼圈的苏老师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委屈的流下眼泪，她的声音哀婉，一字一句敲在我心上，阵阵发疼。
“我不管你们到底想干嘛，今天是王老爷子的哀悼会，以前的弟子、街坊邻居都来了，王小姐，还有王帆，你们是王老爷子的血亲啊，我求求你们，不要毁了这一切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