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阳走到医院外面，背倚着围墙，安静地呆了一会。
夕阳西下，约摸不用一个钟头，天就要黑了。县城的情况鲁阳不熟悉，五大三粗的汉子庄稼地里是把好手，圈围打猎也不含湖，但讲真心话，远门没出过两次，县城什么样他都说不上来。
他虽然没见上闺女一面，可自打知道她的存在，就已经是放在他心尖上的人。现在他都不敢想以后，如果找不回来他会不会疯？会不会想杀人？会不会生不如死？会不会活不下去？
鲁阳不是脑子一根筋的莽汉，他明白怎么找，去哪儿找必须拿出一个章程来。正常来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偷孩子的八成是外地人，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得手后连夜走不太可能，因为大客车什么的晚上不运营，他们就有可能回落脚的地。住旅社人多嘴杂，带着孩子目标太大，警察排查也会去，估计这些人不会住。另一种可能是在县城里租房子，越偏僻越安全。
去哪儿找呢？
鲁阳正苦恼抓瞎时，他发现几步远的墙根下，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在翻垃圾。
“唉，小兄弟，过来过来。”鲁阳招着手喊他。
小男孩穿的破破烂烂，脸脏的看不出本来肤色，一双大眼滴熘熘转，极不情愿地走过来:“喊我干嘛？”
“饿不？”
……这不废话么？小男孩下意识摸摸肚子，很应景响了两声。
鲁阳往衣兜里一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白面馒头。这还是他帮村里四奶奶干农活，四奶奶硬塞给他的。他还没来得及吃，现在便宜这小子了。
“问你个事，你要是说的好，这个就给你了。”
“问啥就快问呗。”
鲁阳笑了，这小子还是个急性子。
“外地人到咱这里，你知道他们一般都住哪吗？除了旅社。”
小男孩歪着头，恩索了一会才说:“东面有个城中村，那里好多人往外租房子，外地人多。”
鲁阳:“你带我去，我找不到。”
“行，不过得两个馒头。”小男孩加条件。
“行！”别说两馒头，等找到了孩子他蒸两筐子都乐意。
他把馒头交到小男孩手中，小男孩下嘴就啃，狼吞虎咽像是几天没吃过饭，噎着小脖子一伸一伸的，还记得在前面带路，鲁阳紧紧地跟着。
“大……大哥，你找外地人干嘛？”
“不关你的事，别瞎打听。”鲁阳堵他，小屁孩事还不少。
小男孩回了个白眼。
越往东走越偏僻，低矮的房子，狭窄的小胡同，行人很少，三两个在街口打牌的，此时也召三喝四回家吃饭了。
鲁阳打发小男孩回去，小男孩不走，意思你还欠我个馒头呢。鲁阳摸出五毛钱扔给他，还不走。
“五毛钱能买多少？”鲁阳生气，这小子太贪。
“大哥，你叫我小六就行。我不是说钱少。住这里面的外地人很横，你要找人总得有个帮手吧？我给你把风，要是你被他们抓住我回去叫人。”小六讲的头头是道，还是个**湖。
鲁阳摸摸小六的头，笑道:“还叫人，你能叫什么人？”
小六不服气:“你别瞧不起人，我还是大哥，十**的都归我管。”
鲁阳欣喜道:“好小子，有能耐，那现在能把人叫过来吗？”
“能！”小六摸出一个哨子，用力一吹。没多大会，就跑来一群半大小子，还别说，真有一两个十**岁的，都是流浪儿，脏兮兮的。
“大哥、大哥，啥事呀？”
小六傲娇的清清嗓子，指着鲁阳说:“现在叫二哥吧，大哥在这儿哪。”
一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但都乖乖的叫了鲁阳大哥。
小六:“大哥，您吩咐。”
鲁阳对小六刮目相看，很诚恳地对一众人说:“我叫鲁阳，种地的，没多大本事，但我有一口饭吃，就忘不了兄弟们今天的大恩大德。不瞒大家伙，我闺女今天刚在医院里生下来，就被人偷走了，直到现在还没找到。我怀疑这些偷孩子的，可能是住在这里面的外地人。我们分开找找，听到有小月孩子哭，或者叫人怀疑的人和事，都告诉我，约摸天黑之前咱们还在这里见面。”
众人应了，分头行动。
鲁阳往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走，小六跟着。
鲁阳回头看他。
“你腿不好，脚程慢，跟着你有个照应。”小六连忙解释。人不大心挺细。
两边炊烟鸟鸟，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小六咽唾沫，鲁阳也感觉到肚子饿了。
忽然，鲁阳听到两声弱弱的哭声。他朝着小六“嘘”了一声，侧耳又听了一会儿，问小六:“听到了没？有人哭？”
小六摇头，表示没听清。
鲁阳又向前走了十几步，躲在墙角仔细听，没听到。过了几分钟又有两声嘤嘤哭。
一个男人粗鲁的声音传过来:“还不去看看小兔崽子，是不是饿了，赶快喂饱他，烦都烦死了，就知道哭！”
另外一个女声说:“小孩子都那样，不懂事儿。唉，他爹，没奶粉了，要不去买点？”
“吃什么奶粉？哪有那么娇贵？喝水就行，省钱……”
“水哪抗饿？还得哭……要不买点吧？饿坏了不好看了，老刘更看不上了……”
“等着，我去问问野耗子，他那儿有没有……”
鲁阳一把拉过小六，躲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五大三粗表情凶凶的男人，从旁边的房子闪出来，左右观察了一番，才放心大胆的走了。
鲁阳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说:“在这儿等着我。”
小六郑重的点点头。
鲁阳走过去推推门，门是插上的，只能再拍两下。
“谁呀？”有人问道。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
“这么快就回来了？”女人很欣喜，哒哒哒跑来开门。
“你……”女人一看不对，就要关门。鲁阳用力一推，把女人摔了个狗吃屎。
“你是啥人？想趁我男人不在，耍流氓是吧？赶紧走，不走我就喊人了，耍……”
鲁阳顺手抓起晒在绳上的尿褯子，团吧团吧把女人的嘴塞上，又抽出自己的腰带(布绳)反捆住女人的双手。这才向堂屋走去。
屋子光线很暗，鲁阳走向床头，在床中间有个小小的红色包被。鲁阳颤抖着手揭开包被一角，一张小小的婴儿脸庞露了出来。
招风耳……孩子像做了什么美梦似的，嘬了嘬小嘴，无意识的一笑……两个小酒窝！
他闺女……
鲁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把孩子一包，挟在胳膊底下就往外走。
刚走到院子他就知道晚了，因为一根四五米长的铁棍正指着他的脑袋。那个黑脸男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