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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包间会谈

荀或的建议有一定的隐秘性,让人充满了想象的空间,就算是郑泰等人也无法替何进做出判断;况且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说话岂不毁坏何进的形象。沉默了片刻,何进最终还是选择了与刘辩维持关系,露出笑容说:“我正好也有事找皇上商议,先去包间。”

何进的心静下来,才仔细打量得意楼,这跟在远处眺望绝对是两回事,按照何进的估计,刘辩拿下这座酒楼没花钱,但装修什么可不是一笔小钱。最关键的是,做工讲究,有点豪门的味道在里面。

何进自己也开酒楼,对豪门更是潜心研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刘辩的心思就是要比自己细,关键的是能找到合适的人;何进不知道的是,蒯越等人的心思更加惊讶,因为有些东西都是第一次见到。

比如大堂上每张桌子都放着准备沏茶的茶壶,虽然用的都是茶叶泡茶,而不是上等人的茶汤,但是胜在方便,并且是免费的;并不是每个进酒楼的人都喜欢带着中药味的茶汤,对于很多不喜欢饮茶的人来说,随口喝澹茶也是一种惬意的事。

还有挂在墙上的菜单,都是明码标价,要是一两个人来,不想摆阔的话,可以点几样价格实惠的菜,对于那些一般的官员来说,既体面又能吃个舒心;蒯越笑道:“得意楼是有针对性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陈琳在心中喊了一句,脸上兴奋的表情也越来越浓郁:“豪门还需要到酒楼来吃饭吗,哪家没有几个宴会厅。”

刘辩自然没有问题,把大厅交给荀爽和杨彪,刘辩独自一人进了包间;包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何进,简雍放下一碗茶和一碗白开水就退了出去。何进没有让刘辩等待,而是直接开喷:“相比大将军府,你更应该关注一下袁家,你还让袁术做了股东,你表哥不行吗?”

何进只感觉到自己的权势,没想过何九韬在士族群里是何等的很不起眼,而袁术现在哪怕只是一个校尉,也充满了明星相;在刘辩看来,自己即便拥有一些现代化的知识,单枪匹马也难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

况且何九韬要真是有魄力,可以独自来找自己,或者让何袭人传话,可惜何九韬什么都没做,或者不屑于做;刘辩在内心深处已经给何九韬打上了一个叉叉,不过何进提起来,刘辩还是很配合地说了一句:“表哥要是有兴趣,可以参与我下一个商号,三成股份?”

何进点了点头,三成股份应该是商号的二股东,杨奇、何苗、舞阳君也到此为止;可是何进随后的表情却让刘辩不解地郑重了起来:“我还是想让九韬跟着你做生意。”

何进的话不可信,不管从哪个渠道的反馈,都说明何进是想在两代之内让何家跻身顶尖世家,何九韬可是韩融和胡母班的学生,就算何进看开了,那两位大儒会愿意吗?

刘辩不隐瞒有所怀疑:“大舅,你觉得表哥会愿意吗?”

何进轻笑起来:“不是他愿不愿意,而是我决定了;你表弟现在在吴循门下,学习很好。”

何进说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何九韬小的时候,何太后刚刚选进皇宫,何进恐怕压根没想过自己一个屠户能咸鱼翻身,何九韬就算读书,恐怕也不怎么的;至于何九韬后来拜在韩融两人门下,更多的是为了捞取资源。

而何九韬的弟弟何拾遗,自幼就是名师教授,据说启蒙之后就跟了吴循,何进的思维足以说明一切问题。等等,刘辩忽然想起一件事:“大舅,表哥现在是什么官职?”

“关内侯。”何进一肚子委屈:“还不是你妈要做个样子,现在我执掌大权,更不适合委以要职。”

“不会吧?”刘辩收敛起不屑的表情,何进要是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倒是应该帮帮忙,至于何家日后是不是上演兄弟阖墙的故事,那不是刘辩能考虑的。

而何进的重视也说明了,在他的考虑中,何拾遗才是具备竞争力的角色。

看何进一脸期待,刘辩点点头:“这样吧,我问问其他人,看能不能让表哥出任外郡的太守?”

“南阳太守。”

何进进一步的要求在刘辩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怎么听都刺耳,南阳郡是光武中兴的起兵之地,论人口规模在大汉可以排在前五位,满地都是权贵,说是一个太守,其实权势不在一州刺史之下。

何九韬的能力能管理好那个地方,也不知道是谁给何进出的馊主意?将来万一局势动荡,孙坚、袁术都会去那儿,好像南阳太守被孙坚杀了。刘辩的犹豫让何进大为不解,难道内有玄机不成,刘辩对某个人做了许诺?

刘辩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注定无法解释,只能无奈地说:“大舅,南阳太守这个职务太敏感,这件事我不参与,你自己看着办吧。”

“怎么会这样?”何进离开包间的时候还在喃喃自语,让一群人都猜不到这舅甥两个到底谈了些什么;好在宴会的气氛因为杨彪、蒯越的调节,变得活跃起来。而何苗、袁术、杨奇的到来,更让一些原来忐忑的人放下心来。

只是有心的人还是察觉,袁绍那个圈子里的人,除了鲍信,一个都没来,就连在大将军府挂职的何颙都没有出现;这或许代表了袁家的态度,日后恐怕就是让袁术来和刘辩处好关系。回到宴席上的刘辩谈笑风生,但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一些各方的暗潮涌动,他能够清楚的判定,一场阴谋正在慢慢的靠近他。

酒宴还在继续,一个装作呆板的中年人踏进了得意楼,百分之百的布衣,头发更是有些散乱;正在大堂里品茶的陈琳看见,惊讶地快步跑了过去:“许靖先生,你怎么来了。”

袁绍的人只是走了个样子,去了许靖的寒舍一次,看许靖不在家,正好给刘辩一个回话。许靖是荀或得到消息后派人去通知的,要不然按照许靖的性格,早就到了洛阳。

陈琳压根不知道袁绍派人去找许靖的事,高兴地说:“等会我给你引荐大将军。”

许靖摇摇头说:“我是皇上征辟的,荀或通知我来的。”

许靖不是傻子,相反是个绝对聪明的人,大将军何进要是真的看重自己,又怎么会到现在不邀请自己来洛阳?而刘辩虽然没有亲政,但刘辩是皇帝,大汉几次皇帝与大将军的博弈,皇帝的胜率是九成,许靖等得起。

听到许靖的回答,陈琳看出来一点端倪,许靖的脑袋没问题,只是和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陪伴许靖的人已经向简雍说了情况,简雍在陈琳与许靖谈话的时候已经走过来,一脸的微笑:“许先生,在下简雍,皇上是翘首以盼,你总算来了;皇上就在楼上,请容我去通禀。”

许靖笑着点点头:“应该的。”

简雍上去一说,刘辩跟何进说了一声,就自己起身和荀或下楼来迎接许靖;许靖的名声虽大,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礼遇,顿时激动得有点手舞足蹈,好在到了楼上,见荀爽、何进、袁术在,许靖收敛了许多。

只是许靖看见刘辩和荀爽面前都摆着一块红烧肉,又有点迷惑,这两人是如此的不讲究,猪肉可是下等人解馋才吃的东西;荀或看出了许靖的心思,笑着说:“这酒楼是皇上的,菜也是皇上琢磨出来的,吃吧,在酒楼里就是吃个自在。”

许靖清醒了一些,才发现刘辩脸上总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许靖饶有兴致的看着刘辩,眼神锐利得像是两道星芒:“皇上,生意如何?”

“不错,下面的人很得力,我只是四处逛逛而已。”周围全部是五湖四海的权贵,实在不适合谈这些事,刘辩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许靖的固执在其他地方兴许是个有点,但是现在,刘辩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

当然如果许靖真的是对生意有兴趣,他倒是不介意花上一点时间,但是许靖看上去更像是随口问问。许靖笑笑说:“蒯越,我在路上遇见黄承彦了,他说下个月到洛阳来。”

连刘备都看出许靖的情商不高,刘辩却丝毫毫不在意:“你们认识黄承彦?要是他到洛阳来,带他来西园,我和他谈谈襄阳的生意。”

“和他谈生意?”许靖的印象中黄承彦只是个四处游玩的名士,刘辩点点头:“他和蔡家应该联姻了吧。”

蒯越差点碰倒面前的酒杯,刘辩能一口点出襄阳,还说出黄承彦与蔡家联姻,说明刘辩是真的知道黄承彦这个人;黄承彦现在名气并不大,但是刘辩还是关注到了,刘辩背后的人,是何等的可怕。

“要是遇见黄承彦,我一定领他去西园见皇上。”蒯越掩饰得很好,连声音都没有变,但是坐在蒯越身边的郑泰和荀攸还是察觉到了异常,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那个黄承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襄阳蔡家,那就是前太尉张温的小舅子蔡讽家。

“大将军!”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与许靖不同的是,说话的这位是个女人;刘辩看了一眼,顿觉惊艳,修长的身材,精致的脸,傲气中带着几分纯真,眼睛却妩媚地好像能说话。

这女人没有通报就走进来,喊的是何进;可刘辩却隐约地有种担心,似乎这个女人的出现,一定是为了他。何进哈哈一笑:“红鸾来的正好,你不是整天要见皇上吗?皇上就在这里。”

红鸾的美眸掠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了刘辩的脸上:“帝王做生意这么成功的,很少见啊!”

红鸾的声音宛如黄鹂一样清脆,刘辩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对眼前这个妖媚的女人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沉声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走出了一条路,朕是第一个认认真真做生意的皇帝,后面应该越来越多。”

“这么有信心?”

刘辩不再搭话,红鸾这个名字怎么听都怪怪的,尤其这个女人一上来就想让自己失态,还不知道是那路的小鬼。刘备突然开了口,带着点揶揄的味道:“其实我是怦然心动,准备去跟红鸾姑娘打个招呼……”

“然后呢?”孟佗怎能不晓得刘备是在打岔,立即配合了一下;刘备笑道:“怕大将军生气。”

何进哭笑不得,这个梗最后栽在自己头上,要是今天不说清楚,恐怕会很长一段时间被人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何进笑过之后,认真道:“我这次真的是替人受过。”

“替谁?”韩卓帮着搭个梯子,何进笑道:“红鸾全名叫昌红鸾,来自凉州,是皇甫嵩的师妹。”

刘辩不由苦笑,陈寿和罗贯中不知道的事还是太多。

袁术宴会后回到家中没多久,袁隗就约见了他;袁隗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似乎是带着怜悯:“你被盯上了,和刘辩一样,我不知道是应该恭喜你,还是替你担心。何进一回去,就把何九韬出任南阳太守的事提上了议程。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他们意识到了刘辩的可怕,按照刘辩的这个节奏玩下去,迟早会威胁到他们的那个利益群体。他们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是因为他还搞不明白刘辩身后人的用意,南阳太守就是一次试探。”

袁术是袁家培养的下一任家主,对于那些隐晦的秘密多多少少晓得一些,平时的嚣张只是一个表象;袁术闻言皱了皱眉头,好奇地问:“他们想和刘辩合作,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如果是这样,那就让人无法忽视。种种迹象表明,刘辩的野心很大。”

“帝王嘛,没有一个简单的。”袁隗冷笑道:“桓灵二帝都是杀了拥立他们的人,刘辩显然想法更大,想在我们这些士族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太天真了。”

袁术摇头说:“叔叔你想错了,我有一种感觉,刘辩和我一样,想要打造一个不同于现在的时代。”

在外人眼里,袁隗选择袁术接替家主的位置,只是因为袁术是嫡子的原因,多少人为袁绍鸣不平,很多袁隗的老友甚至当面都提过;可是袁隗没当过一回事,在袁家没有嫡长子这一说,他和袁逢选择袁术,只是因为袁术的志向是为了袁家,而袁绍做的全部是为了袁绍自己。

袁隗还有一个顾虑,就是大汉的皇帝大部分是小皇帝,才会不断出现权臣和宦官掌权的戏码,而因为两者的斗争,朝廷才依赖士族;刘辩的化解之举,袁隗看不透是误打误撞,还是深谋远虑。要是深谋远虑,刘辩背后的人就一定是宗室里的人物,刘备的重用加深了袁隗对这方面的判断。

袁隗低沉地说:“如果刘辩真的是打算对付士族,这就仅仅是开始,随着有人开始向刘辩发难,事情会愈演愈烈,不受我们控制,也不受刘辩控制。你要暂时地把你的理想压制下去,让袁家在和两边一轮轮谈判中获得更多的筹码。”

袁隗一番话,让袁术为之震动,他已经够把刘辩看高了,可是袁隗显然认为,刘辩能掀起更大的波澜。站在袁术的位置,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刘辩有能力操控一场和士族之间的博弈,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荀或很快发现,得意楼的饭局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有人向荀攸建议,荀爽和荀或暂时先回颍川去;荀攸直接拒绝了,荀爽是大将军何进请来的,才来不到一个月就要荀爽回去,这不是打大将军何进的脸吗?

传话的人当天晚上就死了,荀家和何进根本无法追查下去,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荀或不晓得双方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只能让这一切都跟自己毫无关系。不过赵忠把消息传到了西园,就让人不得不感叹这个太监的实力犹在。

赵忠不过是为了一份存在感而已,刘辩毫无准备之下,荀或只能说出心中的纠结:“皇上,如果你不打算现在就回朝堂,我建议你可以考虑敛财,敛足够的财,而且时间一定要快,让士族反应不过来。”

刘辩手一抖,放下毛笔和有些慌乱的心情问:“为什么?”

“我知道赵忠说的这一切,有人出手了。”荀或说出这一切,显得信心不足;刘辩眼神一凛,目光一下子变得寒冷起来:“有人?谁找了谁当帮手?”

刘备、关羽和戏志才都盯着荀或,荀或无力道:“袁隗打算出手维护士族的利益,他也是无奈,那个圈子里的人能量太大,没人赌得起。”

刘辩勐吸一口冷气,他晓得荀或说的是什么人,就是杨奇提到过的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刘辩意识到,他可能已经触动到了其中某些人的利益。戏志才安慰了一句:“只要何进不吭声,我们就有机会反戈一击,现在只是刚刚开始,等他们疯狂的时候。”

戏志才不信邪,刘辩也不信邪,刘辩相信所有的博弈背后,就是巨大的利益关系;只要有本钱,就能待价而沽,收获最大的利益才是那些人的目的。刘辩站起来,让自己静下心来说道:“我不介意敛财,也不会去固守什么取之有道,我只是想问,荀或,要是我到许昌,荀家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什么?”戏志才等人大惊,荀或反而理解了刘辩的意思,澹定地答道:“荀家不敢说,我和六叔肯定会支持你。”

刘辩继续询问道:“即便是士族重新立了新帝?”

刘辩连这个因素都考虑进去了,荀或不得不承认刘辩的心机够深的,澹然说道:“皇上,我不认为有人能轻易打败你,也不认为没有了何进,你就什么都做不了。我来,就是一个那个一日三餐的简单理想。”

“那么,你可以先回颍川,等我的消息。”

这次连刘备和关羽都懂了,刘辩其实对于那群能逼迫袁隗出手的人没有信心,荀或笑了:“熟悉我的人不会相信我们的障眼法,还不如就在洛阳名刀真枪地玩上一场,颍川随时都能过去。”

荀家在颍川郡一言九鼎,荀或有这个信心。

洛水缓缓东流,即便在寒冬,还是没有结冰,一艘官船停在洛水中央,袁隗正坐在船头垂钓,鱼竿的浮子随着水流微微晃动,身边的水桶里已经放了三条鱼,袁隗并没有平时的喜悦,抬头望望水面,只有带着雾气的沉寂,没有心旷神怡。

“叔父,何颙已经到了。”

袁隗回头看了一眼袁绍,不悦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不用他来船上吗?”

“对不起,太傅。”何颙已经出现在袁绍身后,眼中没有害怕的神色,作为袁家最倚重的智囊,袁隗和袁绍几次重大的出手都出自他的筹划。

何颙毫无顾忌的在袁隗面前打了个哈欠,换做其他人,即便是杨彪、荀攸,也不敢在袁隗面前如此放肆,而何颙却根本就没有丝毫意识到这点,接过袁绍递来的热茶,低头吹着热气。

袁隗等了一会儿,才问道:“有事?”

“有事,我建议你在别人下手之前,除掉刘辩或者何进。”何颙如此坦诚,让袁隗刮目相看,微笑道:“不要把刘辩认为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很显然他和你一样不简单;而何进更是一个木偶。”

“现在那些人把木偶放到袁家,袁绍还是袁术,你选一个。”

“你……”袁隗一惊,何颙得意地说:“我就是操纵木偶的一条线。”

袁隗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心地阴暗的家伙想换一个人来领导袁家,袁隗怒道:“袁绍,”

袁隗说不下去,袁绍要是没下决心,怎么会出现眼前的一幕;以袁绍的性格,既然下了决心,那就绝不会允许失败,袁隗感觉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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