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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养母与生母

十月的时候, 顾清晓怀上了第二个孩子。最高兴的莫过于弘历了。只要一回到府里他就会赖在顾清晓身边, 顾清晓做什么他都紧紧的盯着,生怕的他的妻子磕着碰着了。

年关刚过,顾清晓的胎才坐稳, 便传来了乌拉那拉.雅璇病逝的消息。

“嗯。知道了。按规矩办吧。”顾清晓当时正在看弘历新给她收集来的书画册子。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几个哥哥也经常替她收集一些册子来解闷。她现在没事的时候便会把那阿玛、额娘和哥哥们送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一一摆在床上,细细的把玩怀念。

乌拉那拉.雅璇, 如果不是言惜提起来, 她恐怕就要快忘了府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女人了吧。

上一世的风光无限,这一世的收场凄惨。她不会同情乌拉那拉.雅璇。每个人都有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不喜欢太闹腾。自从乌拉那拉.雅璇被隔离后,府里平静了很多。安安分分, 不妄不贪, 不碎言,不嫉怨。没有那些伤神费劲儿的勾心斗角, 没有让人心有余悸的层层陷阱, 顾清晓对这样的生活很是满意。

乌拉那拉.雅璇下葬不到一个月,富察氏的生命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主子,富察格格托人来传话,说是想见大阿哥最后一面。”

“是吗?那就让启儿去一趟吧。你跟着,听启儿的吩咐。”富察氏虽然被关在院子里, 可因为她是永璜的亲额娘,顾清晓对她多少有些愧疚,因此在日常生活起居方面颇为照顾, 比乌拉那拉.雅璇的境况好了不少。

当年乌拉那拉.雅璇和富察氏联合起来一同算计永璜和永琏的事情,顾清晓并未瞒着两个儿子。对于富察氏的做法,永璜有些心凉。可是,当他得知富察氏重病不起,即将离世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在酸胀刺痛。

院子里下人不多,但是打扫得很整洁。海棠花妖冶的盛放,虽然美丽,但却觉得孤独。

永璜走进屋子里,富察氏坐靠在床榻上,双颊深陷,颧骨高耸,眼球微凸,肌肤和头发都毫无光泽,形容枯槁,瘦骨如柴。看见永璜后,有些充血的眼睛在一瞬间迸发出了灿烂的光彩。

屋子里只有永璜和富察氏两个人。两人都不说话,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大阿哥——可还怪我——”良久,富察氏嘶哑的声音才缓缓的飘出来。

永璜只是看着富察氏,宛如一根木桩,不动也不说话。

“你应该是怪我的——我差一点儿——就害死了你——”她恨乌拉那拉.雅璇,但更恨自己。同样是额娘,福晋将儿子保护得滴水不漏,而她自己却差点儿亲手将儿子推向深渊。

“我虽然是府里的第一位格格,可是却一直都不得爷的喜欢——我总想着,要是能有一个阿哥就好了——有了阿哥,我以后的日子也就有了依靠——怀上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清楚凭我的身份根本抚养不了你,把你送到福晋那里对你也好——王公贵族的嫡母都不会近亲庶子,更何况你还是长子,我以为福晋只会越来越防备你——谁知道,福晋跟那些主母都不一样,她对你很好,好到就跟亲生儿子一样——而你,对福晋也是万分的依赖——我本来打算等福晋防备疏远你的时候就趁机接近你,照顾你,慢慢将你从福晋的身边夺回来——谁知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本以为福晋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渐渐的冷落你——可是,我又猜错了——”富察氏低低的笑了两声,有些凄凉,“现在我才知道,福晋和我们根本是不一样的——你跟在福晋的身边——很好——很好——”

“您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的。”永璜强忍住眼里的酸涩,看着富察氏的目光里复杂万分,“我本来打算等我建府的时候就将您接过来和我一起住,您是我的生母,我会照顾您,孝顺您,给您养老。我都和额娘说好了的。额娘也同意了。”

“真的?”富察氏目光灼灼的望着永璜,眼里闪着急切和不确定,“你真是这样想的?”

永璜点点头,“啊。从我知道您是我生母的那一刻起,这样的想法就一直都在我的心里盘桓着。”

“是我做错了?是我毁掉了这一切?”富察氏低着头,声音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的溅落在被面上,留下一个个水印。

“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额娘?”富察氏抬起头,泪水挂满脸庞,眼睛里尽是祈求与期盼。

“富察——额娘——”永璜“碰”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富察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伏在地上,双肩微微抽搐。

“好——好——好孩子——”富察氏既高兴又悲哀。在儿子的心里,她永远比不上福晋。“你要好好孝顺福晋,听你阿玛的话——好好辅佐你弟弟——不要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我不希望你——”说道最后,富察氏已经泣不成声,她的儿子无疑是优秀的,可是,她也明白,在爷的心里,恐怕只有福晋的孩子才是他所承认的吧,那个位子,除了二阿哥,谁也没资格坐上去。

“我知道了。您放心。”永璜应道。他从来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保护好额娘和弟弟,还有额娘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小家伙。

“这就好——这就好——我累了,你回去吧——”富察氏最后深深的看了眼永璜,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摆了摆手,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孩儿走了——您好好休息——”永璜再次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出了屋子。富察氏紧闭的双目里流下两行浊泪。她的孩子一定会一世安康的。

第二天卯时一刻,富察氏病逝,年仅三十岁。

夜深人静的时候,永璜只着亵衣坐在椅子上,晕黄的烛光映着少年清秀的脸庞却莫名的哀伤。他的手里抱着一个红木小箱子。慢慢的用手摩挲着箱子上面的雕花,最后洁白的手指来到锁扣的地方,“啪嗒”一声,箱子被打开。

里面满满的都是珠宝首饰。黄金的、白银的、珍珠的、玉石的、玛瑙的、珊瑚的。。。。。。永璜将里面的首饰一一拿出,最后打开箱子的夹层,夹层里躺着的是一叠银票。合上夹层,再将首饰全部装好,伸手扣上了箱子。

来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窗外的月色正皎洁。永璜静静的站在窗前,从月升到月落,从日暮到日出,整整一夜,他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直至天明,他才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回到了榻上。

顾清晓听到大儿子生病的消息时很是惊讶。她给两个儿子和弘历都服用了灵液,按理说不应该生病才对啊。

“太医怎么说的?”顾清晓挺着五个多月大的肚子急匆匆的往永璜的院子里赶去。

“主子,您慢点儿。”言惜立刻赶到顾清晓身边,扶住顾清晓,“太医说大阿哥的底子好,只是受了些凉,再加上思虑过重,这才病倒的,并无大碍。”

顾清晓听后稍稍放心了些。

走到床榻边,看见永璜正在喝药。顾清晓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坐下来。

“额娘——”永璜对着顾清晓笑笑,眼里有着歉意,“孩儿不孝,害额娘担心了。”

顾清晓伸手摸了摸永璜的额头,有些低烧,“先喝药。喝了药病才好得快。”

永璜点点头,乖顺的张开嘴,一口一口喝着顾清晓喂到嘴边的药。

一碗药喝完,顾清晓将药碗递给言惜,挥退屋子里的奴才。

将永璜抱进怀里,顾清晓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额娘知道你伤心。这次便罢了,以后可不许你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得为额娘想想。”

“嗯。额娘,启儿不会了。”永璜将头埋在顾清晓的胸前,眼睛湿润。

“你还有额娘啊,额娘会一直陪着你的。昨晚一宿没睡吧。眼睛都是红的。现在赶紧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顾清晓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永璜的后背,嘴里开始哼着纾缓的调子。

“额娘,孩儿还要守灵。”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等你烧退了再出去吧。听话。”顾清晓让永璜平躺在床上,细心地掖好被子。

永璜拗不过顾清晓,只得让自己迅速的睡着。顾清晓见儿子呼吸绵长,便知道儿子已经睡熟了。倾身在儿子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顾清晓抚了抚儿子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潮红的脸蛋儿,秀美轻蹙,眼里有着无奈与心疼。

自从富察氏病逝后,顾清晓发觉永璜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少年的眉宇间似乎总萦绕着化不开的轻愁。看来富察氏的死还是在永璜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笑儿?你确定要这样做?”弘历对顾清晓的请求有些不赞同,“这样对帆儿好吗?”笑儿竟然想将启儿记在她自己的名下,让启儿成为她的亲子。如果一旦改了玉蝶,启儿就会成为嫡长子,在身份上便生生压了帆儿一头。

“弘历,我并不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的。我知道修改玉蝶意味着什么。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启儿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启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应该相信我。”

“笑儿,这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你知道修改玉蝶件是多么大的事情吗?”弘历语重心长的抚摸着妻子的发丝,“先不说我同意不同意,就是皇阿玛那里也一定行不通的。何况,这对启儿未必是件好事。你也应该问问启儿的想法,看看启儿是怎么说的。这件事,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顾清晓想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弘历说道也有道理,起码,她得征询一下启儿的意见。

当顾清晓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永璜的时候,永璜跪在顾清晓的面前,将头埋在顾清晓的膝盖上,嘴角微微翘起,“难道不改玉蝶启儿就不是额娘的孩子了吗?”

“当然不是,启儿永远都是额娘的好儿子。”

“那还有什么必要去修改玉蝶呢?”永璜抬起头,握住顾清晓的手,“孩儿知道额娘对孩儿好。可是,额娘,儿子也想对您好。儿子能够向额娘保证绝不会做任何不利于额娘和弟弟们的事情,但是,额娘,儿子却不想以后有人利用儿子的身份来为难额娘和弟弟们。现在这样就好,儿子觉得很满足。能陪在额娘和弟弟们的身边,儿子觉得很幸福。”

顾清晓紧紧的抱住永璜,声音有些哽咽,“我的启儿长大了。都知道保护额娘和弟弟了。是额娘思虑不周。就依启儿的。你是额娘的孩子,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

“嗯。”永璜轻声应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比额娘更重要。

“怎么样,你额娘同意了没?”弘历坐在书案后面,提笔正在写着折子,头也不抬的问着站在下面的永璜。

“回阿玛,额娘同意不改玉蝶了。”永璜恭敬的回道,声音平静无波。

放下毛笔,弘历挑眉看了一眼长子,“你是个好的。笑儿没白疼你。”

“阿玛说的是,额娘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永璜微微翘起嘴角,对着弘历笑了笑。

“广西那边正在闹水患,你下去拟个章程,把你想到的解决办法都列出来,明日这个时辰到书房来找我。”弘历重新拿起笔,在折子上继续写起来。臭小子,找点儿事给你做省得你成天就知道往你额娘的院子里钻。

“呃——”永璜有些不敢置信,这件事是他这个还不满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能参与的吗?可是看着弘历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像是开玩笑啊。深知弘历说一不二的脾气的永璜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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