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想知道什么？”行云舒已经摊牌便没什么保留。
“你可还念着她？”夜江粼这句话问得不轻不重，像是无意，又像是刻意。
行云舒紧锁这眉头，额间微微渗出汗，这个问题，他很难回答。
“朕想听实话。”夜江粼刻意强调了一句。
“皇上心中可还有贤妃娘娘的位置？”行云舒反问他，目光迎上他的视线，一片坦然。
“行卿以为呢？”他和苏映雪之间的感情，都无几分真心的。
“臣以为……”行云舒动了动嘴唇，终是暗然地垂下了眸。
就算皇上心中无她，她也终是皇上的妃子，更何况她至今还未原谅自己。
“你觉得苏映雪是个怎样的女子？”夜江粼同他不再以君臣相称，而是和他探讨起苏映雪这个人。
到底是她身上的哪一点吸引了行云舒，怎么看，他们都不合适。
行云舒脑海里第一反应跳出的是冬日里傲雪的寒梅，如她一般，冷傲孤高，高洁清雅。
“她是个很独特的女子。”行云舒没有过多评价，一个独特足以概括苏映雪在他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那行卿觉得她适合这深宫吗？”夜江粼继续问道。
行云舒默然，适不适合，这都是她的选择。
“罢了。”夜江粼不再追问，“若非你提起，朕真快要把她给忘了，你若有心便带她走吧。”
对于苏映雪，夜江粼还是有几分欣赏在其中，与其在冷宫之中让她耗尽余生，倒不如成全了行云舒。
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夜江粼不感兴趣，他对苏映雪没多少感情，苏映雪心中的那个人也不是他，他们算是扯平了。
现如今华浅凝故去，过往的那些便也没什么必要去追究，本就是明争暗斗的结果，谁也说不上可怜，谁也算不上冤屈。
“皇上。”行云舒定定地望着他，神色郑重且认真。
“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夜江粼摆摆手，他只要一个臣子的忠心，至于不在乎的女子，他可以随意舍弃。
“臣恳请皇上能还贤妃娘娘一个清白。”苏映雪被打入冷宫的始末行云舒都清楚，他自始至终都认定她是无辜的，只是被华浅凝那个女子给陷害了。
“行卿这是何意？”夜江粼不理解，此时还不还苏映雪清白根本无关紧要。
“当初证实皇后有孕的太医在过后便自缢而亡，他的家人也承认曾经受到威胁，孩子的长命锁还被抢了去。”这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此事另有蹊跷，苏映雪是被陷害的。
“行卿所说的朕都知道。”夜江粼澹澹地回道，当时未追究的事放到现在，他一样不回去深究。
行云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倘若皇上都知道的为何还要将苏映雪打入冷宫，这对她太不公平，也太过无情。
“行卿是想翻桉吗？”夜江粼悠悠问道，“皇后已薨，真相大白的时候朕该怎么安放这个罪名？”
华浅凝是他追封的皇后，她曾经犯下的一切罪行都随着她的离去而消泯，追她的责毫无意义，反倒更像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皇上明知道贤妃娘娘是被陷害的，还要她蒙受这不白之冤吗？”死者为尊，可苏映雪就应该吗？
“贤妃她，不冤的。”即使没有害华浅凝那个不存在的海泽，她手上也沾染过别的性命，比如那个蒋流萤的孩子，还要那个枉死的丽珍。
不过是为她谋事的棋子，在没有华浅凝之前，这个后宫完全被她玩弄股掌之间。
“皇上对贤妃已无半分旧情了吗？”行云舒落寞地笑了笑，落梅，这就是你的选择，你可曾后悔？
“行云舒，朕和她之间是皇帝和后妃的关系，今日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若见便去，若不见今后再不许提起此事。”这是夜江粼予他的最大限度，我给过你机会，但这机会也并非永无期限的。
见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行云舒独自出了御书房，他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去见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不敢面对那个曾经他深爱的女子。
再见面的时候，他又该说些什么，她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行云舒心中明白，即使自己现在位高权重，可心气极高的苏映雪未必会低头，哪怕他开口，她也不会跟自己走。
既然如此，不如不见，留个念想也好。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腿却不受控制地朝冷宫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宫门口。
守门的奴才见了他忙行礼问安，争前恐后替他引路。
行云舒清了清嗓子，低咳了一声，“我奉皇上之名来看看贤妃娘娘。”
到这个时候他依旧不敢坦然承认是他想来见她，奴才替他指了方向，行云舒有意让他们退下，独自朝那扇宫门走去。
在门口处站定，一门之隔，却像是天涯之远，行云舒想象着里面的场景，终于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门。
吱呀——
伴随着木门沉重而又笨拙的声音，他看到了冷宫中的一切，光线昏暗的房间，简陋随意地床榻，堆积如山的稻草，因为推门而带动飞舞的灰尘。
就在这样破败荒芜之地，那个回眸而望的女子像是另类的存在，即使衣着朴素，发间只有一支木簪，她卓然的分华依旧不减分毫，睥睨的眼神彷佛世间的一切都不曾看在眼里。
有那么一瞬，行云舒觉得她像是会发光，那浮动的灰尘像是静止了，他眼中再无他物，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