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给你奏一支梦幻曲 >给你奏一支梦幻曲

这天下午的事情还没有算完。四点钟的时候,若诚把美国客人送到楼下刚回到画室,一楼传达室的老太太就在楼梯下面大声地喊他接电话。他只好再嗵嗵嗵地奔下楼梯。

“喂?”他歪着头,将红色的话筒夹在脖子和下巴之间。

“若诚吗?”那边问。“我是童彤。我在医院里,开过刀了。”

他猛一慌张,伸直了脖子,话筒险些掉下去:“童彤,你开玩笑!”

“没有。小手术,只一刀就割了那个瘤子。你下了班来接我,我在医院等你。”

他放下话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童彤有意瞒着他去医院的,怕他陪在旁边耽误时间。研究生考试日期已经不远了。唉,女人哪,想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那心思远比男人要专注,要执拗,要不顾一切和舍身忘己。

推车走出校门,他这才想起,刚才匆匆地竟忘了问一下是哪个医院。童彤也是,居然没想起来告诉他。一对糊涂蛋!又一想,童彤的公费医疗关系是在附近区医院,既然不是大手术,她很可能就在那儿做了。于是毫不犹豫地跨上车子往医院方向骑。四点多钟,已经进入每天的下班*时间,马路上车流如潮。他心急如焚,也只能顺着流速往前骑,毫无超越哪怕是一辆自行车的希望。马路两旁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和一个接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各具特色的店面,不断撩拨骑车人的眼光,使那车流的速度明显下降,对有急事的人们是一种威胁。他在心里恨恨地哼了两声,干脆从一条岔路口拐了进去,穿过两条窄窄的小巷,在挂着区医院白色大牌的门前停了车,摸出两分钱,连同车子一起交给看车的老太太,换回一片肮脏的小纸牌牌。

童彤正坐在门诊部楼下大厅里等他。医院里已快要到下班时间,门诊大楼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了。瘦瘦小小的童彤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那模样格外像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

“你呀!”若诚有点生气地站在她面前。

“别说了。”她讨好地笑了笑,“一切都好。血都没出几滴。”

“疼不疼?”

若诚伸手想去摸她腋下那块地方,她急忙闪身躲过。

“麻药过了劲,总是有点一跳一跳的。还好。我们回去吧,我晚上想吃肉丝煮面。家里有肉丝。”

他伸手搀住她另外一边的胳膊,拉她起身。她脸色不太好,而且,若诚能感觉到她浑身的肌肉有些发紧。终归是开了一刀,他想,手术再顺利,也够受的。

“靠着我,慢慢走。”他俯下身子,小心架住她的胳膊,留神不碰到刀口。

“用自行车推我吗?”童彤仰脸问他。

“当然。”

“推回家要走好长时间。”

“那有什么?”

“唉,你今天晚上可就复习不到功课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真是的,”他说,“想学历想疯了。”

他一手扶车把,一手拦腰抱住了童彤,把她放在后座上。“要是颠疼了刀口,就讲一声。”他叮嘱她。

推着车走,就可以走人行道了。人行道上相对来说倒显得空旷一些。一路上,不少人回头看他们,惹得童彤极不自在。

“别扭死了,我还是下来吧。”她苦着脸哀求若诚。

“干吗?你低下头,别看他们!”若诚命令说。

过了这一段商业区,他们往右拐,走上一条僻静的马路。这条路两边全是省委领导人住的小红楼,即使在下班高峰时间,路上仍然是安静优雅的。路两边时不时有一块小小的花圃,只因是冬天,花圃里空空荡荡。两排小水桶般粗的法国梧桐树,枝枝丫丫像伞一般地往四面撑开。夏天走在这路上,绝对不会晒到一点儿太阳。春天可有一点小麻烦,那些毛茸茸的、淡黄色的梧桐花,漫天飘舞,飞到行人的耳朵里、鼻孔里、脖子里,痒得人浑身发燥;飞到眼睛里,眼睛刺疼,使劲一闭,泪水哗哗直流,弄得人哭笑不得。马路上那些骑车的,个个都弄副墨镜套到眼睛上。就这样也不管事,你就看吧,路两旁时不时会有辆自行车“蹭”一下停住了,骑车人慌慌张张地跳下来,掏出手帕,或者就拿拳头擦眼睛,擦得泪眼模糊,再闭上眼皮,凭感觉用眼珠把那些异物往外挤。漂亮的法国梧桐树就有这么一处不漂亮的地方。

现在是冬天。冬天真寂寞,没有碧绿肥硕的梧桐叶,也没有梧桐花。有的时候烦它,没有的时候又想它。就像“工农兵学员”这块牌子,过去没有时望眼欲穿;现在有了,都又悔不该当初了。唉,人活在世上,有时候就是左右为难。《旧约圣经》第一句就说:“起初上帝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上。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想有什么就有什么,那是上帝,凡人却不可以。比如童彤现在想要个学位,无论是本科生的还是研究生的,要得到吗?所以她根本不去做这个非份之想。她唯一的乞愿是若诚能有。

“若诚。”她在车上叫他,“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又怕你不高兴。”

“嗯?”若诚扭头看着她。

“我父亲有个老朋友,是在中央美院搞版画的。有一次出差路过这儿,到我家来吃饭,还看了你的几幅素描,记得吗?老先生对你的素描功夫欣赏得很。前几天,他给我父亲来了封信,提到你,要你去考他的研究生。”

“他是搞版画的,童彤。”

“可是他欣赏你的素描。素描基础好的人就能搞版画。导师要是愿意收谁当学生,考试什么的还不是做做样子。”

“我从来没想过要搞版画。”若诚再一次说。

“我也没说要你一辈子搞版画。在那儿学个两三年,毕业后想搞什么,大方向还不是你自己定,谁能管得着?至多,本末倒置吧,时不时搞几幅版画装装门面,大头放在你的宗教艺术研究上。这样,你就什么都有了。”

他笑了笑:“童彤,你仿佛在讲一个科学幻想故事。”

“不是这样吗?”童彤在车上俯下身子,把脸凑到他前面来,固执地望着他:“若诚,不是这样吗?考世界美术史,虽说你有把握,在你前面毕竟还是个未知数。考版画,这事就是已知数了。”

他在薄暮中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童彤刚开过刀,他不愿意在这时候和她争论,惹她不痛快。自己的事情,他自有主张。

“若诚,你其实真不要过于清高。我看来看去,在如今笔直笔直坚持什么理想的人,总归是悲剧。真的,或多或少是个悲剧。你相信不相信?”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顾推车往前走着。车轮摩擦着柏油路面,只有感觉,没有声音。童彤居然也会嫌别人清高!当年,他们在校园里认识的时候,谁能有她清高?她憎恶所有的谎言、卑怯、懦弱、阿谀逢迎、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理想和信念在她心里所占的份量能够压倒一切。否则,毕业的时候,她怎么能决绝所有的温情和享受,甘愿跑到西藏?还有那年,他和童彤刚交上朋友,他没有勇气将自己“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身份摊明给她,她是从女同学那儿听说了他上大学的背景的。此时校园里已经议论纷纷。生性清高的她,毅然决定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每天每天,她昂着小小的头,异常自信地在校园里走,承受落在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目光。她不怕,就因为她不在乎世俗的一切。

谁能想到,十年以后,童彤居然会嫌他清高!他心里感慨无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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