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细细密密的雨丝连成线，落入湖面，泛出一圈一圈涟漪。
闪烁着刺骨寒光的长剑破开雨幕，带起一串血珠。鲜血散落在雨中，被雨水晕染稀释，最终什么也看不清。
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女单手持剑撑地，半跪在雨中。另一只手捂住血流如注的胸口，重重喘息着。
她的对面，身材修长的青年手执长剑，剑锋遥遥向下。
雨水裹挟着血珠，顺着剑锋滚落至剑尖，然后滴落在地上。
雨幕朦胧，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听见一步一步逼近，却又不慌不忙的脚步声。
“谁派你来的？”细雨蒙蒙间，青年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冰冷剑锋轻轻抵上少女的喉间，带着冷漠刺骨的杀意。
少女一言不发地抬起头，脸上戴着的银灰色面具下，失血过多的精致小脸没有丝毫表情。
她气息奄奄地张了张嘴，似是说了什么，声音低不可闻。
青年将长剑撤开，弯腰凑近。
下一瞬间，少女手中长剑直直向他脖颈处扫去。
早有准备的青年轻而易举地挥剑格挡开她的攻势，收剑之时，带落了她脸上的面具。
少女乘机后仰，翻身直直落入湖中。
水花四溅，湖面之上晕开大片血色。
湖边，青年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长剑扔到一旁，冷冷道：“去追。”
不远处，七八个侍卫恭敬行礼，领命退下。
封锁了水道，监管了陆道，经过三天三夜的搜寻，却是注定是一无所获。
又是一年烟雨时节。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朦朦胧胧的烟雨雾气笼罩着这片天地。
青砖黛瓦，高檐阁楼，缦回沿廊，在这朦胧烟雨之中，平添几分如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
“天山那边……又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懒散的少女嗓音清脆空灵，却带着些许不耐。
别致的阁楼里，眉眼精致的少女漫不经心地趴在凋花窗灵上，如云墨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此时，少女正从藕荷色的流云袖中探出纤细玉手，试图去接住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
眼看着自家小祖宗彷若熊孩子的举动，少女身旁，身着一袭水蓝衣裙的女子眼角微抽，颇为忍无可忍地探出手，将少女的手抓了回来。
“说是今年鏖斗的结果快出来了，让你回去一趟。”女子顿了一下，放开少女的手。
“那就回吧。”少女满不在乎地开口，目光落在窗外烟雨朦胧的景致上，思维有点飘。
唔，不是都说，这时节的雨都润物细无声吗?
怎的昨夜她听了整夜的雨声……
啊，对了，润物细无声的是春雨来着……
“这个时候叫你回去，一准儿没安什么好心。”
说完，女子瞪了一眼蠢蠢欲动又想把手伸出去的苏娆，将手中竹简放在一旁。
“……”苏娆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袖口，略带稚嫩的绝色容颜之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澹漠，“或许只是想让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毕竟江南地处中原，那些人的手，还没有这么长。
可哪怕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又能耐她如何?
“历年鏖斗都是那些老家伙争人的时候，哪一年不是巴不得你不在?”女子黛眉轻挑，语气带着不屑。
“哦，那可能是我的弦卫统领没了吧。”苏娆懒懒散散的看着远处在烟雨之中，雾气朦胧的湖面。
女子嘴角一抽:“那需要我回去帮你补上吗?”
苏娆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她:“诈尸呀？可别了吧！”
“别贫。”女子揉了揉眉心，有些好笑，“这两年鏖斗出来的人，也没有多出挑的。”
苏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往年没有出挑的，或许今年有啊……
鏖斗，换个词，叫养蛊。
养蛊，是把各种毒虫放在一个容器里，让它们厮杀。最后留下来的那一个，则是蛊。
而鏖斗，则是将一群人放在同一个环境里。没有死在毒蛇勐兽嘴里，也有可能死在人心计算之下。最后活着走出那片场地的人，才有机会活下去。
“说不准就只是单纯地想让我回去，看他们狗咬狗呢?”苏娆弯了弯唇角，璨若星河的眸子中出现了些许兴味。
本来想老老实实在江南修身养性，架不住有人上赶着在后面蹦跶。
也行，她在江南待得也有点儿久了，回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我怎么觉着，你回去了，他们会一起来咬你呢?”女子打趣道。
苏娆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就他们?敢吗?”
“说的也是。不过他们暂时也没什么与你正面对上的必要。”
女子说着，一把抓住少女偷偷伸出去的手，无奈道：“小祖宗，你伤还没有好彻底，乖一点好不好，别受了寒。”
苏娆撇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轻咳一声，道：“芸娘……”
“不许，”女子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心知她想做什么，语调温柔，“伤养好了随你怎么作。”
“……”
这种被当成了小娃娃的感觉……
苏娆表情僵了僵。手上却是下意识地隔着衣裳抚了抚一年前在江南留下的伤。
静养了快一年了……竟还是没能消掉后遗症。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雨中受伤的原因，每到下雨天，伤处总是隐隐作痛。
药石无医。
看见苏娆的动作，芸娘轻叹一声:“总有机会的。”
苏娆抿了抿樱唇，轻声道:“是我技不如人。”
抬手捏了捏她仍带婴儿肥的软乎乎的小脸，芸娘温柔道:“你才多大年纪?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你自己身上有伤，回天山后凡事小心一点。”
“知道了。”苏娆垂下眼帘，轻声道。
天山啊……是有些日子没回去了……
想起来，果真还是那么的，令人作呕。
而关于身上的伤，技不如人，她倒是没有什么不甘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她非常不甘心，总是想方设法地开导她。
可是，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只是极其单纯的……想在那人身上也戳一下而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