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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第450章 人间天河(18)

之前她就在担心离军在草原上不仅无险可守, 而且百分之九十的兵种都是步兵, 这两样致命伤几乎已注定了败局。

只因为,首先呼伦草原是人家的地盘,这叫做客场作战, 十分考验离国兵的心理素质。

其次,离国兵是南方人, 南方的地形复杂,南人作战时早已经习惯了占据险要位置予以攻守。可是大草原上一马平川, 你拿什么守?

最后, 丰国军队基本上都是骑兵,十分善于马上作战,往往一个快速冲击就将对方精心编排的作战阵型冲散了。且他们惯于居高临下的一阵挥刀狂砍, 速度飞快, 来去自如。这对以步兵为主的离军而言,大大的不利。

但是听这两个斥候兵话里的意思, 似乎林显早有应对的策略啊。

听到离炎问话, 小兵脸上不禁流露出得色,“王爷,我们几十万大军来了草原后每天都没闲着,但也不是在放羊牧马,更不是来领略大草原的美景的。”

“王爷, 您心中一定在想,我们离军是南方人,南方多的是高山和丘陵、大河以及其他各种复杂的地形。可草原不一样, 它一望无垠的同时,还一览无余。这就给作战时习惯以险为守、据险而攻的离军造成了极大困扰。我们已经失去了地利,对吧?”

离炎点点头,道:“的确。”

“嘿嘿,王爷您就放心吧,我们的统帅是大将军林显,所以他有的是办法!”

两人的乐观感染了离炎,她催促道:“别卖关子了!你们快说说,那道防线到底是什么?”

他俩咧嘴笑了,带着隐隐的骄傲,年轻刚毅的脸庞上淌着微冒着热气的汗水。神秘兮兮的朝离炎一挤眼,才回道:“车阵!”

车阵?

离炎愣了一瞬,尔后忽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那两人已开始眉飞色舞的你一言我一语争着向她诉说。

无险可守?没事儿,我们自己创造!

林显将大军拉到呼伦草原上后,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向龙萍递去谈判书信外,离军将呼伦草原当做一张雪白的空无一物的画纸,在上面由着自己的想法随意涂鸦。

马背上的民族自认为草原是自己的地盘,而且马上作战是他们的强项。离军的主要兵种是步兵,面对丰军,施夷光以为离军会如潮水般溃败,这一场战争能在离军的援军赶来前就很快结束。所以,她解冻了黄河,只为拖延时间给她决定战争的胜负。

但是,施夷光低估了林显。

三流的统帅才认为人数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唯有一流的大将军清楚的明白,打仗靠兵法、靠战术。

为了对付丰国强悍的骑兵,林显发明了车阵,这就完美解决了离国步兵在草原上作战的劣势。

车阵约有一万人,配车三千乘,每乘三人,而每二乘相互为一阵。车上置拒马木以御敌骑,并置扁箱,以保护车上士兵。

这就是说车阵中的步兵们纷纷站在战车上,三个人一辆车,其中一人负责驽马,另外两人负责抵御和攻击。两辆战车为一个小团体,相互配合,且战且进。

战车由马匹役使,马匹可以是两骑、三骑或四骑皆可,但最多是四骑,太多了的话就影响机动性。有车有马,故而体积较大。而且速度快,冲击力十分强悍。

有了马车,离国的步兵也就无需花时间去练习骑射,反正时间也来不及。临时抱佛脚学的那点骑术在丰国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并且,士兵们扶着拒马木站在车上,可比骑马平稳多了。

车上的士兵分工明确,驾马的只管驾马,砍杀的只管砍杀。无论是一乘车还是两乘车,他们都是团队作战,配合十分默契。不似丰国的骑兵,又要驽马又要对敌,精力有限不说,且全部都是单兵作战,根本不能像战车上的士兵那样相互照应。

呼伦草原平坦又辽阔,战车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它可以在草原上肆意撒野。

丰国骑兵的作战方式往往是先以旋风般的速度冲进对方阵中,然后一顿勐砍,通过这样速战速决的方式以获得胜利。但是遇到车阵,他们的优势已经不再。骑兵根本就干不过战车,绝妙啊!

所以,林显将车阵作为了离军的第一道防线,在此战中大规模使用了战车。

“这便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小斥侯得意洋洋道。

离炎听得热血沸腾,却也有些疑惑:“据我所知,当时你们是跟着杨大将军趁夜偷渡的黄河,那种情况下应该是没有带多少辎重啊,什么时候运过去的这三千乘战车?”

“哈哈,我们不需要运战车去,我们只需要带伐木工具就可以了。”

“啥?!”

“王爷,不是说了吗?我们在草原上可忙死了,每天忙着伐木,忙着做战车,忙着修筑工事……您瞧瞧我这双手,上面全是茧子,这都是使斧头拉锯子给磨出来的!”说着话,那小兵将手掌翻给离炎看。

他的手掌板上,食指、虎口、第二节手指底端都生了厚厚的茧子,整只手粗糙而有力。

“呵呵。”

离炎傻傻的笑了笑,不知做如何评价,忍不住转头去看龙关。顺便学着他之前的模样,挑了挑眉毛。

他当时自以为是的给她说,林显叫人砍掉了莫尔格勒河两岸的所有树木乃是为了烧火做饭取暖,没想到人家是就地取材做战车!

林显,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建立起了一道与丰国骑兵相抗衡的坚固壁垒!

龙关听罢一脸错愕,接受到离炎奚落的目光,他面现赧色,但仍硬挺着问:“效果如何呢?”

那两个小兵更得意了,“施夷光指挥千军万马从昨晚半夜开始偷袭我军,直到你们来时,她的骑兵已经冲击我军四五回了,但仍旧未能冲过我们的第一道防线。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不过我俩远远瞧着,最后一回冲杀的时候,上阵的骑兵可比第一回少了许多,施夷光只怕已气得将那战鼓都要擂破了,哈哈哈哈……”

“原来林大将军有这么厉害的一手啊,难怪他会犹豫不决。”龙关回视离炎,眼底已浮现出钦佩的笑意。

连龙关都没想到林显命人砍树乃是为了摆一场车阵,恰恰就是用来对付骑兵的,想必施夷光和妥颜也没想到吧。

丰国骑兵已经失去了优势,施夷光初战失利,对两国士兵精神上造成的无形影响是巨大的,这场战争绝不至于会速战速决!

正如那两个小斥候说的那样,因为统帅的人是林显!

离炎心中激动,跟自己立了件大功那般心情雀跃,想要见到林显的心更加迫切了。

那边厢龙关在问:“你们刚才说车阵是第一道防线,难道还有第二道?”

“嘿,岂止有第二道?还有第三、第四……”小斥候说到这,忽的抿了唇,转而道:“反正总之,我们大将军是神将!” 那小兵不吝啬辞色的赞美道。

离炎闻听这话,一直悬着的心又往下放了几分。

车阵都已经很厉害了,何况后面还有其他安排。

龙关知对方不喜自己,已经对他生了防备,他还较上了劲儿,扯着缰绳,故意问:“都是些什么?”

那斥候却嘻嘻一笑,只对离炎道:“王爷,很快您就能亲眼看到大将军布置的重重防御工事了,我们说的哪有你们亲眼所见的感受深?”

龙关面色不渝。

他还从未这样子被一个身份低下的小兵视若无睹过,张了张口,就要说几句风凉话打击打击对方。

却见那小斥候兵忽然惊喜叫道:“啊,屯巴村到了!”然后抬手一指前方,示意离炎等人看。

离炎和龙关就不约而同的举目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横亘在山前的白水,它水面辽阔,几只野禽在水中钻进钻出,想必那就是额尔古纳河了。

这会儿是冬季,天气不是很好,雾气蒙蒙的,河对岸的光景十分模煳,像笼着青烟薄雾,一河之隔的罗刹国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杜绝了离炎的好奇心。

屯巴村靠山而建,果真三面都环山,像是把村子抱在怀里,那是天然的屏障,村前便是静静流淌的额尔古纳河。依山傍水,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离炎骑在马背上看那村子,的确不大,只稀稀拉拉几十个毡房,掩映在黄的绿的苍翠的树林中。有些静谧,只偶尔听到几声犬吠和牛羊的轻哞。

村外百米处有几个人在河边洗衣服,远远望见一队身着丰国人戎装的骑兵奔来,吓得起身就跑,连浆洗的衣物和木盆都不要了。边跑,还一边扯破了喉咙般,声嘶力竭的大声嚷嚷:“官兵来啦!官兵来啦!”

不知是不是错觉,离炎瞧见那村口有数条人影在快速移动。

“嘿嘿嘿嘿……”小斥候兵挠了挠头,说:“王爷,那都是我们的人,嘿嘿,装模作样,不过是在警戒呢!”说罢,他屈起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冲河边奔跑的那几个人吹出几声尖利的呼哨。

这应该是林家军交流的暗号。

离炎便见奔跑中的“村民们”都停了下来,转身迷惑的望着他们奔近。

待到看清楚了来人,大喜过望,纷纷跑过来热情的围在离炎身边,其中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孩儿开心道:“王爷,原来是您啊!”

身后的林家军一边翻身下马走上前来,一边戏虐道:“金木,是不是昨晚吓傻了?刚才你跑路的那姿势可真丑。”

一群人哄笑起来。

“你小子才吓傻了呢!”对离炎说话的那个大男孩儿微红了脸,怒怼了一句。

离炎想了想之前假装洗衣服的这几人奔跑的姿势,他们为了不让人看出是军人,所以故意扭捏摇臀,连叫喊都尖细了几分,模样的确是有些滑稽,便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金木便蓦地的红了整张脸,不依道:“王爷,您也笑话我!”

大家的笑声就更大了。

招呼完了离炎,几个人就又去和后面的林家军热烈拥抱!

“刚开始还真的吓到我们了,你们都穿的什么衣服呢?招摇过市!”

“这叫兵不厌诈好么?你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能不小心谨慎点吗?”

“打住,应该叫瞒天过海!兵法怎么学的呢?都还给大将军了啊?”

……

大家嬉闹一阵后,由衷的说:“太好了,王爷,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们这百来号人可快要急死了!”

离炎看看大家,温和的笑了笑,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侍卫,吩咐道:“人太多,都进村不太好,村民们会被再次吓到的。我看那边有大片草地,你带着大家去那边安营扎寨吧。顺便,也大下午了,大家都还没中午饭呢,这就埋锅造饭吧,吃饱了好做事!”

“好咧!”

众人欢呼着,纷纷牵了马自行往河边那片草地去了。

站岗警戒的几个人就带着离炎往村子里去。

那还犹自红着脸的金木笑骂那两个斥候兵,“臭小子,怎么不提前来报讯?你们看看,害得哥哥我唯一的一条没破洞的裤子都丢了!”

金木今年已二十五岁,在几个人中年纪算大的了,可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嘴巴甜而且性格活跃,很能迷惑人,所以往往在外要打探个事儿或是站岗放哨什么的,都有他。

那俩斥候同金木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一个叫金玉,一个叫金水,他们那村子里姓金的多。

众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件衣物已经顺水飘到了河中央,正一浮一沉。

刚才金木他们几个为了给村子里的林家军争取时间,什么都顾不上,手中正抓着的东西直接一扔就跑了,结果损失大发了。

离炎笑道:“这个记下,算工伤,都是王爷我的错。回头这仗打完了,王爷给你买上十条八条新裤子,都是上等缎面做的,可好?”

金木惊喜不已,连声跟离炎道谢。

大家嘻嘻哈哈,几个人到河边去将扔在地上的衣服都捡起来扔进木盆里,然后便端起木盆,一同引着离炎和龙关回村子里去见林显。

“大将军现在在干嘛?”离炎随口问了句。

金木回道:“咳,王爷,正好,您来了就劝大将军休息休息一下吧。”

“他怎么了?!”离炎登时就有些紧张。

“没大事,只是大将军他心急着要回军中去,可施夷光和妥颜的人已经将我军团团围住,我们就两百来人,根本没办法回去。眼睁睁看着草原上杀得血雨腥风,大将军他急得双眼发红,东西也没吃上几口,已经两日两夜都不曾闭眼休息过了!”

闻言,离炎抿紧了唇,脚下步子迈得大了些。

到得村口,忽然从旁蹿出来三四人,差点对离炎动手,金木惊叫了声:“住手!自己人!”

却原来是被之前金木他们几嗓子示警之后,而隐匿在此预备拦截外来人员的林家军。

那几人睁眼细看,是离炎,忙收了手中兵器,又惊又喜道:“原来来人竟然是王爷,小的们失礼了!”

说着话,就要赶去禀报给杜康知道。

看来杜康已经令这些人十分信任了。

离炎阻止道:“还是直接带我去见你们大将军吧,杜公子那边我待会儿再去找他寒暄。”

几人迟疑的互看一眼,有人鼓起勇气道:“王爷,您远来劳顿,我们为您安排一间房先休息个把时辰如何?养足精神后,正好也到了晚饭时间。我们立刻去安排一下,晚上好为您和兄弟们接风洗尘。”

离炎是王爷,林显是臣子,叫离炎等林显明显不合规矩,所以这林家军说得很委婉。

“都什么时候了还接风洗尘?”离炎看那说话之人神色闪烁,她当即就想岔了,偏要追问出个缘由,“是不是林显他出事了?!”

“没有没有,其实是大将军他正在休息。小的们想他多睡会儿了,万望王爷见谅。而且杜公子也交代过,大将军难得休息一下,叫我们无论何事都尽量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所以王爷,您看……”

离炎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刚才金木已经对她说过这件事情了。

便松了神色,问:“那大将军住哪儿?我过会儿自己去找他。放心吧,我不会打搅到他休息的。”

林家军就为离炎远远指了指林显的住处,另有人安排龙关去住下不提。

“真好,大将军终于肯睡上一觉了,也不知杜公子用了什么法子劝服了他,他肯休息就好。人又不是铁打的,大将军要是倒下了,整个离军都无望了。”金木一边领着离炎去她的住处休息,一边道。

给离炎安排的住处离得林显那毡房不远。

跟金木又聊了几句后,离炎正要进屋去,却见林显的毡房里走出来一名侍卫,手中端着个木盆。

因为离得近且颜色醒目,离炎便看见了那盆子里搁了一件衣服,雪白的里衣,此刻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她心头骤然一紧。

奔过去抓起那衣服喝问道:“这谁的?!”

那侍卫愣愣回道:“大将军的……”

再也不顾了,离炎冲进了林显的毡房。

金木和那侍卫想拦已经不及。

毡房比较大,还是二进间的,外面一间房放了许多杂物,里面还有间房,一帘之隔。

外间无人,离炎于是一撩珠帘:“林显!”

却见一张书桉后,端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玄甲的人,正一愣一愣的望着冒冒失失闯进去的她。

离炎顿时怔在了门口。

不是说他已经睡下了吗?不是已经受伤了吗?还流了那么多血……

好!好!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感谢如来佛祖,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南无阿弥陀佛,感谢杜康,感谢……哦哦,还要感谢福珠绿珠,他两个名字取得可真好!

身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跟着就有人快步走进来了,然后又有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此动作真是多余,她已经闭了口了啊。

“我的小祖宗哦,我的姑奶奶哦!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能休息一下下,你横冲直撞进来,令我前功尽弃了啊,知不知道?!”捂着她嘴的那人兀自未察觉屋中两人神色,只在她耳边一径小声抱怨道。

“走走走,你赶紧走,别吵醒了他!我来看看哈,要不要将那催眠香的剂量加大点呢?你闹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啊,大将军,你,你已经醒了啊?!”

不是醒,是压根儿就没睡。

杜康这时候才发现那两人,一个静坐在圈椅中,莫名其妙的看着门口的人;一人僵立在帘子边,面无表情的任人摆布自己。

杜康讪讪的放下了捂着离炎嘴巴的手,低着头不敢看林显,嘀咕了句:“我还以为他睡了呢。”

“睡个屁!”看林显正睁着一双铜铃大眼,离炎忍不住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林显其实很困,此刻不过是在强打精神而已。他将眼睛努力睁得很大,只怕会睡过去。

杜康有点紧张。

刚刚他那番话,已经让林显听见了。

那催眠香是他自作主张点上的,人家一大将军,让自己这么摆布,犯的错可不小。

林显已经向他看来:“我说我怎么一直眼皮打架呢,原来是杜公子……”

杜康于是赶紧抢着说了句:“你们慢慢聊哈,我就不打搅了!”当即开熘。

离炎走过去问道:“你还不困?”

“有点儿。不过你也听见了,是杜康他对我使了手段……”

“是吗?两日两夜没合眼,你怪杜康让你发困?”离炎冷笑道。

“……”

离炎的气势凌厉,林显莫名发虚,呐呐道:“……我还撑得住,而且我本来,本来就打算要休息一下的……”

“哦?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盔甲都穿在身上的人,你告诉我你是要准备休息了?分明是准备随时出发!”

林显很不习惯忽然在他面前强硬起来的离炎,目光移开,不敢与其对视,只得小声解释道:“睡不着,我正在琢磨……”

“很快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你不趁此机会赶紧休息,还琢磨什么?大家都很关心你的身体,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倒下?!”

林显便一声叹息,失笑道:“知道,知道,我这就休息。”

说着,起身开始收拾书桉上展开的东西。

他的动作有些慢,离炎看不过去,直接伸手将他手中抓着的一份书简抽了出来,“啪嗒”一声扔回桌上,道:“收什么收?想看的时候还不是得展开。”

然后就抓着林显的手往床上带,又去剥他的玄甲。

林显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

离炎不解,抬头望去。

林显的下巴恰好抵着了她的额头,青色的胡桩刺得她有些疼。

林显已察觉,稍稍往后离开了些。

然后眨了下眼,嘴角擒着抹浅浅的笑意,呢喃道:“我自己来。”

离炎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垂了眼道:“那你睡,我去找杜康聊一下。”

“嗯。”

林显不舍的放开了她的手,自己解了身上的玄甲。

离炎不好再停留,便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她忽然道:“你怎么想起来穿黑色的衣服了?”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林显正在抖被褥,听到问话,直起身问。

离炎却不说话,又走回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剥他身上那件黑色短打。

林显哭笑不得,抓紧了衣襟不让她脱:“小离,你这是做什么?”

离炎双手都揪着他的衣服,狠狠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所以穿黑色,只因为不想人看到你衣服上有血迹!告诉我,是不是?!”

她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轻轻一眨,就能流下来。

无限柔情溢满了林显的胸腔。

他抬手为她抹了抹泪,安抚道:“没有,我没受伤,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就刚才!你屋子里伺候的那个小兵,他拿了件衣服出去,上面一大块血迹!”

林显愣了下,随即笑道:“呵呵,不是血迹,是朱砂。”

“朱砂?”

“嗯。我之前想画一幅呼伦草原上的兵力图,用了朱砂标注丰国重兵囤积的村镇。结果一不小心,弄洒了,恰好就打湿了我的衣服。”

“这么巧?还是里衣?”离炎明显不信,趁他说话不注意,揪着林显衣服的手就往两边勐的一扯,林显的胸膛便袒露了出来。

“……”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显唇边的笑意更浓了,索性放开了手,不再抓紧自己的衣襟,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缓缓道:“外面穿的是铁甲,打不湿啊。”

“……”

离炎咬了咬唇,道:“就算你心里笑话我,我也要看!”

人家让她看,她为什么要客气?

三下五除二,在林显的轻笑声中,离炎将林显上身剥了个精光。

精壮的胸膛,古铜色坚实的嵴背,充满了力量和野性。浓郁的属于男性特有的荷尔蒙味道,像让人上瘾的烟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没有受伤,可好想吸一口这烟……

离炎放下心来。但她的脸已经烧得红彤彤,似喝了最烈的酒。

没想到儒雅外表的林显,衣服下这么有料。

离炎有些无措的将林显胡乱推攘到床上,一边嘴里嘟囔道:“这么冷的天,还不上床躺好?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林显便就这么躺在了床上,唇边的笑意浓烈得像夏日天边斑斓的云彩,怎么抹也抹不开。

他静静的看着离炎为他脱了鞋,盖好被子,还仔仔细细的掖了掖被角边沿。她始终不肯再看他,嘴里一直叽叽咕咕说话,试图转移她的羞涩。

这样子的离炎,令林显的嘴角忍不住越翘越高。带着满足的喟叹,渐渐的,终于合上了那双困倦无比的眼。

迷迷煳煳中,他好似觉得唇上有抹温柔而香甜的抚触,似多年前那久违的他眷恋不已的亲吻。

离炎终于从林显的毡房里出来了。

外面早有人等着她,一见她面,立刻拥上来:“毛毛,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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