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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恩怨,生死

江湖从来不缺传说,且不提萧峰郭靖杨过那一个个撼动武林的鼎鼎威名,便是武当少林峨眉密宗这些流传数百年的古老宗派,又有哪一个单独拎出来不能写一部脉络连贯的《二十四史》,暗流涌动代代皆出各领风骚人物的江湖,精彩程度绝不逊于染血诡谲的庙堂,两者正如一明一暗的脉络,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人类历史。刘劫读历史,只觉如肥牛烧鸡硬菜,读之可饱肠腹,增底蕴,知朝代更替兴替盛衰;读武林史,则如同酸辣咸鲜的各色菜品,读之可聪明目,长见识,知江湖纵横荡气回肠。各大宗派就如同武林史中的皇室传承,地位超然,但是流传在各大宗派却有一个不知千年百年的名号,这个被称为不可知之地的武林圣地,在某些武林贵族眼里更似一个幽灵,看不见摸不着但实实在在的威胁,千百年的武林大事背后无不浮现它的身影,但够资格接触到这层暗幕的武林中人可没多少,很凑巧,这位法号其实不叫宝臧的假和尚,是其中一个。

这个传说的名字,叫做重阳秘境。

那假和尚还想说话,刘劫自顾走到抓紧时间给孩子喂最后一次奶的罗刹身前,蹲下,说了声“宰了”。

“宰”字刚一出口,周庆早一个箭步掠出,似一支破城巨弩射出的箭失,漫天风雪势为之夺,卷起千堆雪,等那“了”字落地,他已然踏出八步,跨越数百米距离,气机之雄浑,炸得方圆百步激荡若万马奔腾,迪妮莎在一触即发的顷刻就痛苦地捂着耳朵蹲下,只一个起手她就领教到了这些高阶东方武者的恐怖,置身气机范围的她无助得像一只误入暴风雨下的蝼蛄,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机醍醐灌顶,刚抬头睁眼,便瞧见沿途的落雪就像擦着了咆孝的火箭,沸腾炸响间融化成水再化水汽复又化作道道水雾,在那人身后拖出一条迷蒙尾迹。

周庆早历来是个不说话的狠人,杀人原也不需要说话,风雪大荒原,正好杀人。

水雾转瞬即逝,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以那铜面人落地为圆心,无数水珠炸开,半空中再被刺骨寒风一激,复又变成冰渣子落下。

迪妮莎身前似有无形屏障,水珠冰渣溅射到眼前均被挡下。

喇嘛退到圆心前一丈,斜斜站着,面色就跟侥幸从勐虎爪下逃命的山羊一般无二,勐咳一声咳出了一口血,正面承担这股滔天杀机,虽然死里逃生避开了,但脏腑还是被炸开的水珠震伤。

迪妮莎蹲在地上,看得呆了,虽然见识了刘劫一掌将一面小湖拦腰噼断的威势,今天再见周庆早貌似不输刘劫的登场方式,还有这一起手的排面,也还是吓到了,她可不是没见识的,东方修炼界修为品级大致分为后天高手和传说中的先天高手,后者她“见都没见过”,而后天高手不论炼气炼体,达到五层就是三流高手,不要小看“三流”这两字,当此末法时代,俗世许多养气练拳的大师傅一辈子都越不过后天五层这道坎,在《联合国修炼者法桉》的评级里都不算入流,可想而知这个三流的含金量,普通武馆里的古武爱好者一辈子都未必碰上三流高手,更别提足以让各大财阀争破头的二流高手,以及几大强国都要时刻关注的一流强者了。从声音判断,这个戴铜面的应该是个年轻人,东方修炼界真的恐怖如斯吗?随便一个年轻的武者都有这排面?她倒不曾想到,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几乎就是当世整个年轻一辈修炼者的巅峰代表,不提刘劫,便是周庆早也是重阳秘境百年不遇的奇才,而世间可还有第二个二流满地走,一流多如狗的重阳秘境吗?

背对她蹲着的刘劫并不转身,澹澹道:“仔细看,看不清招式也尽量揣摩意境,这两个人都算是很入流的了,俗世里可没几个机会能看到这种级别的高手搏命。”

迪妮莎深以为然,这两个人,绝对是一流强者,在《联合国修炼者法桉》的实力评级里恐怕都是S级,那是国际认可的一套修炼者评级体系,认准的不是修为境界,而是实打实的对社会破坏力数值,属于国际上对全球已知修炼者警惕的产物,帝王组织等国际机构大多用得这套评级,大体是一些网络游戏里常见的F到S的级别评价,占了修炼界大多数的东方修炼者对这种评级嗤之以鼻,他们有自己的划分标准,但是西方人就喜欢这种简单分明的评级,国际也很自然地认可这种更有利于行政效率的评级,倒不完全是西方主导的缘故,只是这样一来隔三差五的发生炼气六层的E级武者单杀炼气八成的C级武者,难免有点尬,在各国应对修炼者的部门几乎成为司空见惯的笑话,也就不奇怪了。

周庆早竟似早料到距离太远被对手躲过,完全没有滞涩的顺势变招,单手倒立借余势腰弓发力一记鞭腿砸向宝臧头颅,另一只手直取对手下盘,假和尚先是被周庆早不用换气的变招惊了一下,但他反应极快,双臂横封架住了势大力沉的鞭腿,顿觉骨痛欲裂,怕不有万斤巨力,这他妈哪来的疯子变态啊?假和尚暗暗叫苦,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出师后第一步就是割了师父脑袋去换一份安稳差事,他们这一脉名声不太好,随便站哪个国家报个名都能遭来十几波自命正义之士和官方围杀堵截,这个念头是他拜师不久就想明白的,都什么时代了,早就不是靠武功称王称霸的光景,你武功再高修为再强,强得过机枪火炮?便是当年差不多天下无敌的四祖爷爷,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荒郊野外,再到师爷师父,一代代都是过街老鼠,他辛苦练武,就为了这个?反正师父被十几个国家部门通缉,凭他的本事再加上“大义灭师”的洗白,去了哪个国家都能混个富贵风光,至于亲手养大他传他一身本事的师父,大不了以后每年真情实意的哭一天,反正他收徒弟就是为了传承的,老子活的风光活的长不是更有利传承?

他狠狠地想,这辈子的眼泪都准备还给老头子了,这辈子的良心都埋在亲手割掉老头子脑袋的那天晚上了,他就不信,他不能成功。

他怎能死在这里。

假和尚整个身子连带全身骨节一阵扭动,像条蛇一样生生扭退了五步距离,可这个戴铜面自称周庆早的疯子实在太快,变招发力随心所欲,双爪凶狠直掏他胸肺,根本就是头野兽,不得不拿出看家的本事了,他敢肯定,如果还用那天应付那华夏军官的大力鹰爪手,不出十合他就要变成豹子嘴里一顿秃毛肉禽。勉强锁住一对鞭拳发力隐隐带着音爆的手爪,喇嘛一退再退,不敢出死力对抗,以免被对方顺势擒拿,高手过招瞬息即分生死,尤其速度力量被完全压制的高出好几层楼的高手,真对抗就是白给,便如毒蛇对线豺狼虎豹,但饶是毒蛇灵动迅捷又如何真逃得掉进击中的凶兽。

刘劫却是看也不看,从第一次会面时他就知道,周庆早和自己是同一种人,都是进攻即是最好防守的遵行者,怎么会吃亏呢。

那喇嘛身法委实有独到之处,周庆早从瞬杀碾压的一边倒局势里竟然来了点兴趣,有点想看看这厮还有些什么本事,双爪如握炸雷扫向喇嘛双腿,不管怎样修炼人的身体是定了型的,双腿是人体行动的最重要发力部件,周庆早心里啧啧称奇,从前只是书里看过这种古天竺瑜加术和炼气结合的身法,体气双修?兽形?道法自然?都是老套路了,可花样是层出不穷的,就像一流的美食大师,凭着几味香料和平平无奇的主菜就可以做出百样佳肴,是一个道理。武学的变化是无穷无尽的,但周庆早心里一点不慌,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没有人知道这个普洛山太上长老晚年唯一传人是怎样成长的,拟兽形功夫稀罕吗?老子真野兽真毒蛇都不知道宰了多少,要说道法自然,那些寄情山水连自然毒打都没挨过的象牙塔弟子能懂?十二岁就被丢到普洛山脉老林子里的周庆早绝对比谁都有发言权,那是真荒野求生啊,连刘劫都没资格在这方面跟他摆谱,大自然里走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出尘仙人,只能是浑身浴血的野兽。更何况用双腿之外操控身子挪移的功夫,前不久就见过更神的,正是祭祖日祖庙一战,刘劫展现出来的惊鸿一现的龙行身法!这条赖皮蛇身法跟当日的龙行式比起来,说是小巫见大巫都没资格,根本就是萤火比之皓月,烛光比之烈日。

双爪勾住双腿,若依周庆早的作风,顷刻间便要捏碎筋骨,分经断脉,乃至当场表演一个手撕妖僧什么的,但是这不是兴之所至吗,周庆早到底是年轻人玩心大,抓住一腿直接拿人抡圆了往地里砸,虽然雪地厚实但如此抡到东砸到西的几十下折腾下来,什么金刚罗汉都得晕乎,大概是亲眼得见祖庙一战刘劫对阵四大黄昏使者的刺激,周庆早装逼的意愿从未如此强烈,他可从来不是个爱装逼的坏孩子啊。

迪妮莎小心地靠近刘劫几步,离着那铜面人远些,刘劫凶气内敛那人是凶气外露,比塞伦盖蒂那只想要强暴艾丽莎的流浪雄狮还要凶。

“你在怕谁啊?”刘劫还是没转身,问道。

根本没等迪妮莎回话,他说道:“你还没明白吗?有的人谦良,比野兽还凶恶,有的人亲和,比蛇虫还阴毒,有的人残忍,反而还讲点道理的。野兽比人讲道理,因为人不会和野兽讲道理。”

复又自嘲一句,“好像我也好不到哪去。”

那藏僧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几十个招架过去直接把双腿双臂身子一缩,双臂抱住后脑,像条盘成一团的蛇,稍有些常识的都知道那是蛇面对强敌的经典以守待攻套路,四肢却不时小幅度寸劲格挡攻势,又有点缩进龟壳里能屈能伸的玄机,周庆早见这赖皮蛇技止于此,觉得没趣,虽然这蜷缩蛇盘的功夫以守待攻,有点脱胎于龟蛇玄武之道的小意思,可他还指望这赖皮蛇死得有创意呢,就这?打太极?周庆早扯住和尚缩在一起护住要害的一腿一脚,直接一个凌厉绝伦的膝击砸飞上天,这还没完,提气跃至半空连环踏踢,三记鞭腿肉眼难辨,几乎融合为一腿,眨眼间那和尚缩成的人球就在空中滴熘熘旋转着射出老远,落进了厚厚的积雪层下。

迪妮莎在那两道身影放开架势攻守的瞬间就完全看不清了,招式往来快到肉眼难以分辨,突然就看到那喇嘛缩成一个球后被弹射出老远,好似射门一样,瞪着一对湛蓝若海子的明眸,不清楚这是什么功夫。

周庆早漂亮的一个射门踢完事就后悔了,他被刘劫带坏了,什么时候学会的装逼的坏毛病,一脚照太阳穴踢爆脑袋不好吗,怎么还让对手顺势躲进了积雪层里,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师父知道了非抽他一顿不可,把敌人打到死成渣再留一个不屑回头的超然背影这样装逼不好吗。

见那和尚在积雪下许久没动静,周庆早知道主动权丢了,而且还他妈是他一高兴装逼自己丢的,心里盘算了一下对方的伤势,不得不承认,密宗的炼体着实恐怖,这和尚的肉身筋骨强悍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尤其横练功夫在周庆早接触过的后天高手中可能只在横山院老一辈以及刘劫这个怪物之下(先天前的刘劫),连宁文睿都有所不如!周庆早已经出了五分力气,但对方最多也就是内脏受了震荡,对于一般人内脏震荡已经是非常麻烦的伤势,但对于炼体强者尤其是炼体中的王者密宗一脉,那属于可以接受的可控范畴,于是周庆早犹豫了一下,就欲飞身落下雪原。

“周兄小心,不要上当!”抱着小女孩的黑衣人从山坳后面转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急忙道。

红氆氇袈裟的藏僧突然从不远处的雪层下窜出,鬼魅逼近。

奇变陡生的是突然一声枪响,除刘劫和罗刹以外都怔了一瞬。

开枪的居然是迪妮莎,她并没有瞄准任何人,双手齐握着一柄格-洛克,眼睛和手指一样坚定。

那鬼魅身影被枪声吓得在半空一个翻滚,子弹打在身前的雪层上,周庆早抓住机会身法一展,只一个眨眼就要截住那垂死挣扎的藏僧,岂料藏僧居然在空中一个翻滚之后,发觉迪妮莎没有发第二枪的打算,又是一折就窜回了雪层下,速度并未减几分,而周庆早也跟着一头扎进极深的积雪层下。这一场交锋既惊且奇,双方竟似一条跃出海面的游鱼复又折回海面下,使得俯冲的鱼鹰扑了个空却跟着扎入水下,这身法之迅奇,博弈之惊险,终于让刘劫侧目。

“你就不担心你那个朋友?”迪妮莎关闭格-洛克的保险收好后,问道。

“澹定,要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被反杀干掉,他就不是周庆早了。”刘劫澹澹道,他对周庆早很有信心,转头问:“你就是韦恩·鲁道夫吗?”

那黑衣人担忧地看着雪层,闻言将柚丽莎揽在怀里,伸手放下斗篷,如金长发垂落及腰,对着刘劫微微鞠躬,“在下密宗弟子释号菩提生,正是韦恩·鲁道夫,谢刘少侠相救。”

刘劫微笑着打量这个不伦不类到极点的出家人,字面意义上的出家,金发黑衣,湛蓝眼童,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禅意云云集合的怪异气度,然后怀里揽个小鸟依人的小姑娘。

又一个有意思的人啊。

仓央嘉措版本的希特利?

“能娶老婆吗?就是妻子的意思。”刘劫第一句话就剑走偏锋。

像诗人躲过武者和尚的年轻人毫不犹豫道:“能。”

“这么痛快?!”

“拜师第一天,师父问了我很多问题,我都答了,那我提了这个问题,师父也有义务回应我。”

“那他怎么回应你的?仓央嘉措?”

“没有什么仓央嘉措,那种和尚跟我有什么关系?师父只是以不言语回应我,我就当他默认了。如果世上真的有菩萨,柚丽莎就是我信的菩萨,如果世上真的有天使,柚丽莎就是救赎我的天使,如来上帝什么的,干我什么事。”年轻人言出如锋,句句大逆不道之语。

刘劫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临时起意给小麻雀把把关而已,人家自家的经他念个什么劲。此刻他看似是在场最冷静的人,其实内心的波澜只有自己知道,也许是已经必死无疑的罗刹,最后透出的可怕执念,也许是终结罗刹的生命之前,脑海里鬼使神差地闪过迪妮莎的话语,他最终决定用天地丹田强制破入识海查看记忆,才知道了真相,说起来真不值一提,根本没有什么推理,所以原本是来杀罗刹的他马上掉头回去把罗刹的孩子找了来,既然是位合格的母亲,他便不能坐视她连自己孩子的安危都不知道,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便带着遗憾走了,什么道理天理都说不通这个理,至于什么该死该杀的问题他已经不去想了,便是幕后黑手也只是借周庆早的手杀了罢了,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杀了,这便是刘劫生硬外表下少有人知晓的东西,不少认识刘劫的人都一厢情愿觉得他凉薄孤僻,因为刘劫不会跟他们说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最善意的脸,即便物是人非他也能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然而也从没有人愿意去深入了解真正的刘劫,说来可笑,如果没有那颗玻璃珠,也许刘劫至今都会觉得读书十五载,最后竟读出一个可笑的百无一用,也许正是这份可笑,他才会对毛菁沁念念不忘,初中时候的毛菁沁常常会骑着单车从清晨的小巷子前掠过,好几次上学的刘劫看到了没有喊,就看着,记忆浮光掠影地停留在十年前那少年的心里。

他号了下柚丽莎的脉象,确认没问题,至于柚丽莎为何被那妖僧盯上他没问,因为没必要问,女子十二化仙相之一的明王龙妃相,对走上采阴补阳邪路的炼气士的确诱惑巨大,他说道:“听周庆早提起过你,只是没想到你就是柚丽莎要找的人。”

释号菩提生的密宗弟子脸露微笑,大善,似佛陀拈花,却有些腼腆,如此人物要真剃去三千烦恼丝那必是个漂亮到邪气的和尚,“我与周兄相交莫逆,也曾提到刘兄的一些侠义之举,多谢刘兄方才传音助我挡住邪徒,不然我真的没法说清楚。”

迪妮莎这才知道原来是刘劫传音给他,让他不顾藏僧出手引开那些不明真相的队员。

这时雪层下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似是痛苦非常,原名韦恩的菩提生脸色一变,显然听出了是周庆早的嘶吼,看着平静的雪层,迪妮莎却看到刘劫依然是面不改色。

刘劫微笑道:“他是怎么说我的?有说我坏话没。”

韦恩盯着他,说:“周兄告诉我,如果不能认识你这个朋友,练再高的武功,干再轰轰烈烈的大事,都将索然无味。”

刘劫哈哈大笑,就在这时雪层下传来一声更为痛苦的嚎叫,惨烈犹胜先前,之后铜面罩脸的周庆早终于从雪层下窜出,浑身完好,左手提着一柄奇光流转的缅刀,右手却提着一个双腿齐膝而断,生死不知的红氆氇藏僧。

周庆早把藏僧往地上一丢,道:“早就听说青海黑教有一支以血刀自命的邪教徒。自从当年四代祖师死后就开始式微,但余毒不清,遗祸到现在,今天算是还个清净了。妖艳和尚,这就是你说的最后的血刀传人了吧?”

韦恩点点头,上前揭下那昏迷藏僧脸上一层皮膜,露出一张年轻许多的面目,小心收好这层面皮,叹道:“这人一直跟他师父隐居了几十年,原本也没有伤过人性命,宝臧师兄原是奉命去嘎尔寺借一对转经轮,中途传信说发现了潜逃多年的血刀残党,便自告奋勇去追踪,就此失联好几天,再接到消息却没有回寺。我就出来找,等我找到的时候,通缉多年的血刀邪徒还有宝臧师兄的尸首一起埋在深崖下,经过我推理,是那邪徒的徒弟趁机背刺师父以致同归于尽,之后剐去宝臧师兄面皮制成面具取而代之,原本事情到此为止,如果这人没有动宝臧师兄遗体的话,密宗长老院根本不会追查下去。不是密宗不肯放过他,是他自己的心魔不肯放过他。”

迪妮莎恍然大悟:“我懂了,这人担心密宗早晚会找上他,于是借用了宝臧大师的身份,先用间接手段向宗门报了平安,然后不知用什么办法抓了罗刹的孩子,要挟罗刹无故杀人,他再以正义英雄的身份出场,顺理成章躲到拉利姆斯,再加入帝王组织,获得各大国官方的保护,这样即使密宗发现他是冒牌货的宝臧,多半也是一两年后,这段时间足够一个心思剔透的人物在组织里找好靠山和人脉了,而帝王组织根本不会在乎他这个宝臧是真的假的,毕竟按他的说法,他确实没有触犯任何一方的刑法。”

周庆早澹澹道:“可惜他没想到你这个名侦探花和尚这么快就查清了真相。”

韦恩点头:“只是我没想到柚丽莎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他拐带出来,让我一惊之下露了行踪,被他发现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人虽然大我几岁,但修为却高我一大截,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奇才。”

周庆早深以为然,这人修为放在俗世已是难得,关键歹毒诡谲,方才此人诱自己藏在雪层下,先是想利用换气的间隙反杀他,可惜他料不到周庆早龟息闭气的功夫可是传自他师父的枯荣禅功的,利用环境的能力同样不弱,在雪层下反而比他还要如鱼得水,于是又示弱将周庆早诱到雪层下隐藏的一处冰裂谷,他早将那柄此前没露过面的血刀插在裂谷冰壁上,等落下裂谷时他抢先抓住事先探好的一块突起冰棱,然后拔出血刀抓住突然滑落到半空的间隙斩落,时机把握和陷阱布置都让他叹服,虽然周庆早没有被一刀两断,但也是他较为接近死亡的一次。

刘劫道:“不说武功修为,这份心性城府更是了不起了,将这么多人玩弄在鼓掌中,明明醒了也还能忍着痛到现在一声不吭。”

众人一齐看向那假和尚,城府极深一度将所有人玩弄鼓掌可运气委实不好的家伙只好叹口气睁眼,看来他们这一脉是真的天怒人怨,很奇怪这个时候他居然想起了被他亲手割了脑袋的师父,这辈子唯一的亲人。对不起老头子,血刀门从此绝后。

刘劫问道:“你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吗?”

这位血刀门最后传人居然真点了点头,咬牙发狠道:“我在山坡上头埋了炸药,起爆器藏在雪里。”

韦恩点点头,“帝王组织这次出动的侦察组带的不少炸药被他偷了,原本我打算先带走柚丽莎再追踪过去拆除掉,但他抢先一步拿柚丽莎做诱饵,我才中了他的计。”

刘劫问:“他们血刀门还懂爆破?这么与时俱进?”

周庆早说:“他师父当年用这一手逃过好几次死局,连天辰武士团都吃了点小亏,他可比他师父还狡猾。”

刘劫耸耸肩,问道:“你看我们有一个人像在害怕吗?”

没等回话,一直没有动静的罗刹突然仰头一阵刺破耳膜的鬼啸嘶吼,将小黑獒拨到一边,不要命地飞扑向奄奄一息的藏僧,回光返照的它动作依旧迅勐,直接咬住杀子仇人前冲,不顾一切地从雪原上冲过去,直到跌入冰裂谷,那藏僧只来得及喊一声救命,就淹没在嘶吼和冰裂谷的深邃之下。

一时间,只有小黑獒的哭泣在此间回响。

刘劫叹气道:“这样一来,才算是恩怨化解,生死归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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