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车款，又在海滩边上的seven-eleven买了几瓶水，再回到林子情旁边时，他已经吐完了，七荤八素的样子，脸色苍白。
我笑，将手中的水递给他，林子情接过漱了口，人也似乎清醒一些了，他走到海边坐了下来，手松松地搭放在膝盖上，并不看我。
脸依旧很红，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我抿着嘴笑，蹲在旁边画圈圈，等画到第十个圈圈时，林子情转过头，郑重其事地叫我，“锦夜。”
我“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我不是林家的人，只是董事长捡回来的孤儿。”他有点吃力地说，明明很难去面对，却还是强迫自己淡然而从容地应对这个事实，“我不是人类，是一个……半妖。”
“我知道啊。”我点头。
这件事，不是早被那个老鼠妖怪说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我从前，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杀了很多妖。也就是说，从今以后，我不可能见容于人，也不可能见容于妖。我成了真正的——异类。”林子情说最后一个名词时，脸上的自嘲很浓很浓。
我心中涩然。
异类。
他曾站在卫道士的高台上，手刃了多少异类，而今，他也成为了其中一员，而且，是最不堪的一员。
天地之大，日月之长，四海八荒，竟然再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林家新秀，让多少邪门歪道闻风丧胆的强者……
我心中喟叹，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无关安慰，只是想告诉他，至少，在这个空茫的世界里，我还会在他身边。
无论他是哪个林子情。
他的身体却是一僵，手抬起来，按住我交叉在他胸口的手掌，头微微低下去，身上的酒气已经被海风吹散，剩下他独有的薄荷香。
“对不起。”他背对着我说。
“对不起什么？”我不解地问。
“刚才……我明明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是，竟然还对你做那种事。”他低声道，“所以——”
“你对我做什么事情了？”我更加不解，非常无辜纯洁地反问回去。
林子情咬唇不语，耳根都有点红了，长长的睫毛垂着，却掩不住他眼中的愧疚与自厌。
我凝视着他的侧脸，片刻，忽而一笑，手顺着他的脊背绕了过来，整个人转到了他的面前，“你还没说，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呢？”
他抬起头，嘴巴微张，正要说话，我已经飞快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下，然后笑眯眯地问，“是这样？”
他怔住。
“还是这样？”等不及他开口，我索性将他压到海滩上，将他的不安与伪装，尽数吻入。
比刚才更缠绵更悠长的吻，并不激烈，可就像他的笑一样，有种和煦的力量，安心舒适，让你敢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林子情的呢？
也许，是在他拦住林丹青，让我走的时候吧。
再或许，是看到银行卡里那一长串零的时候？
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在他身边，我会真正地感觉到轻松愉悦，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考虑，他就算那么随便地站在人群里，我也能一眼找出他身上的那缕光芒。
其实，喜欢一个人，真的没那么难，只要你愿意用心去接纳。
~~~~~~~~~~~~~~~~~~~~~~~~~~~~~~~~~~~~~~~~~~~~~~~~~~~~~~~~~~~~~~~~~~~~~~~~~~~~~~~~~~~~~~~~~~~~~~~~~~
林子情在最初的错乱后，终于反吻住我，比起刚才，他这次显得娴熟得多，也更加轻柔小心，像羽毛一样荡于云端。
待分开后，我仰躺在沙滩上，看着满天繁星，又有了想笑的冲动，觉得自个儿刚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轻薄他了。
不知道林子情会不会生气啊。
这样想着，我偷眼去瞧他，星光迷离，林子情的神色安静且祥和，眼角逸着笑意，光芒辉映着星光，刻入心底。
“做我女朋友吧，锦夜。”他终于开口。
没有了方才的自责与逃避，这样的林子情，又恢复了最初的意气风发，傲然独立。
“嗯，给我三秒钟考虑一下。”我装模作样，笑眯眯地望着天空道。
他真的在等。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
一秒，滴答。
两秒，叮咚。
第三秒，海水忽而涌动，海浪声声，拍打着我的裸露的脚背，沙粒里有螃蟹在游走，远远的，传来了海豚神秘的歌声。
“算了，答应你了，艳福不浅啊，小子，自个儿埋在沙子里偷着乐去吧。”我嘻嘻地笑，顾盼如花。
他也笑，扭头望着我，眉眼温柔，极轻地说：“我知道自己趁虚而入了，如果有哪天，你想离开了，那就……离开吧。”
“切，哪里有刚刚确定关系就策划分手的。”我用眼睛白他，像凡俗中任何一个装痴撒嗲的恋人。
林子情默不作声，只是翻过身，将手搂在了我的腰上，并不用力，也没有十分的亲密，那是一种全然的保护姿势，将我藏于他的怀抱之中。
我也收起了玩笑，倾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渐渐也安静下来，依偎着他的胳膊，沉沉实实地睡去。
——趁虚而入吗？
到底谁在趁着谁的虚，也许，还没有定数，但至少，此时此刻，我们眼中只有彼此。
那就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