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希德关上家里的门。孩子们仍然在客厅里嬉戏，稚嫩的童声从门缝里传进来。只有家才能使瓦希德真正松懈下来，在家里他才能卸下伪装，以最惬意的心态融入其中。现在他必须离开，与阿里夫见面。
瓦希德开车来到约定的地点，远远地跟着阿里夫的车驶过真纳大桥，离开匝道，确认没有人跟踪后，两辆车在一片寂静的麦田边停了下来。
“我得到的消息难道是真的？”瓦希德劈头就问阿里夫。
“是的，我们三军情报局跟萨伊德达成了协议，退还扣押的走私黄金。三军情报局介入萨伊德的走私生意中，是基亚尼局长的决定。我们只有介入其中，才能掌握萨伊德的底牌。”阿里夫平静地说。
“你上次说的萨伊德走私黄金的事提醒了我，我们重新检视了萨伊德与印度人之间的电报往来，通过你提供的日期和黄金数量，我们很快破译了萨伊德与印度人之间的部分电报密码。你在萨伊德总部地下室安置的窃听器,效果很好，不管他们打不打电话，我们都可以通过话筒进行窃听，今天这部电话开始发挥重要作用，萨伊德在电报部房间里与穆罕默迪就电报稿内容的讨论，使我们对电报密码已经全部掌握，萨伊德和印度之间的电报联系，已无秘密可言。好样的，瓦希德。”
前几天我们之所以下手扣了萨伊德的走私黄金，因为他们做过了头。自以色列上个星期袭击了叙利亚核设施，接着有消息称以色列与印度又开始蠢蠢欲动，又想联手对我们的核武器库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而萨伊德和印度的商业伙伴竟然想利用这种局势发财，他们立即走私进口了大量黄金，为的是一旦局势失控，他们将在黄金市场上发笔横财。如果他们能提前得到爆炸性的消息,他们同时也可以在股市上兴风作浪，这就过分了。这就是我们决定下手截获他们黄金的根本原因。”
即便以色列没有对我们的核设施下手的想法，萨伊德他们也想利用这此难得的机会，借助媒体放消息，在社会制造恐慌情绪，借机高价抛售黄金，同时制造股市恐慌，利用股指期货的动荡谋取暴利。这就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我们不得不行动。他们的黄金被扣，立即乱了阵脚，只好乖乖低下头找我们来谈。”
“他们利用以色列袭击叙利亚核设施来挣昧心钱，这也太过分了。”瓦希德愤怒地说。
“是的。”
“还有一件事，黑疤被旁遮普内政部警察抓捕。从各种迹象看是萨伊德的授意。”
“什么？萨伊德的授意？”瓦希德惊呆了。“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不可能？”阿里夫说：“他明明知道黑疤是我们军方通缉的要犯，潜逃多年。这次重新出现在拉合尔，竟然是在他萨伊德的总部大楼里。如果不是黑疤太招摇，公然在水烟馆与萨伊德的卫队总管阿伯丁和你在一起。萨伊德也许还能容忍黑疤一段日子，可惜黑疤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想萨伊德还能忍吗？”
借助这次黑疤受伤住院，萨伊德只要透漏点消息给旁遮普司法系统，让内政部警察出面直接逮捕黑疤。一是撇清了自己与黑疤之间的关系；二，也是为了保护黑疤。”
“保护黑疤？”瓦希德一头雾水。
“旁遮普省的司法系统什么时候对极端组织真正下过狠手，抓进拘留所的有几个被定罪的？许多家伙不是关几年又给放了出来。因为没有一个证人敢到法庭公开作证，凡想作证的证人没有一个能活到出庭的那一天。黑疤会在拘留所里待得很舒服，萨伊德不会得罪逊尼派极端组织。”
说实话，奥斯曼水烟馆发生枪战后，我们就发现了黑疤。就在我们准备对黑疤下手之际，旁遮普警察却抢在我们前面把黑疤抓走了。我们要人时，旁遮普法院却以旁遮普几个重大自杀式袭击案需要审理为由，扣住黑疤不放。黑疤的后台‘使者之军’极端组织显然对法院施加了压力。
“就这样算了?”
“不会，我们不会轻易地放过他。这次他再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除非他变成一具尸体。过段时间，法院如没有什么作为，军方会直接接管对黑疤的审讯，他毕竟涉及对军方的恐怖袭击。我们之所以没有动手，先让萨伊德高兴高兴，毕竟我们刚开始合作。如果我们马上强行抓走黑疤，萨伊德肯定会抗议我们破坏旁遮普省的司法独立，向极端组织示好。我能想象到时萨伊德在电视台上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阿里夫笑了。
“萨伊德可真是一只老狐狸。”
“还有一件事，美国人正式对我们保证，以色列不会对我们的核设施进行打击。反恐战争才是当前的大局。”
“这么说，我们的核安全警报解除了?”
“是的。萨伊德他们想发核危机财的梦也该结束了。”
瓦希德舒服地向后一靠，长叹了一口气。
“唉，”阿里夫也叹了口气，悠悠地说。“最高法院大法官乔杜里一纸裁决否定了总统解除十几个法官的总统令，等于公开质疑了穆沙拉夫总统权利的合法性。穆斯林联盟也开始与总统离心离德，而逃亡在外的贝布托则成天在骂总统独裁，压制民主。要求穆沙拉夫总统辞去军职，自动下台。而我们的精力又都放在对付巴基斯坦境内的极端恐怖组织身上。现在总统处境很难，实际上处于四面受敌的状态。”
瓦希德一下坐直了身子。
“这些家伙其实都是在为自己小圈子的利益打算，根本不是为了国家！”瓦希德愤怒地说。
“是的，现在美国人也要求我们实行民主改革。”
“民主改革？”
“是的，他们要求穆沙拉夫总统取消军事管制，脱下军装，以平民身份参加明年的大选，做个合法的民选总统。”
“怎么选？”
“美国人要求穆沙拉夫同意让贝.布托回国参加大选，这样才能显出民主来。”
“贝.布托？岂有此理。她的家族数代都是信德省最大的地主世家，她对农民讲民主吗?她当总理时任人唯亲，放纵腐败，家族贪腐肆无忌惮，引起全巴基斯坦愤怒。在检方开始追究她家族的贪腐时，她夫妻两人跑到国外，躲避法律的追究。现在美国人倒要让这种人回来搞民主了。真奇怪。”瓦希德愤愤不平。
“一点也不奇怪。现在贝.布托在国外已经不再讲穆沙拉夫独裁了。而是开始大讲反恐，大讲消灭基地组织，反对极端宗教思想这些美国人最爱听的话了。为什么？美国人在背后做的工作。”
“他们想干什么？”
“穆斯林联盟与宗教极端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让美国人不爽。现在穆斯林联盟对穆沙拉夫的反恐政策越来越不耐烦，它们已不再是穆沙拉夫的同路人，穆斯林联盟的口号现在是‘伊斯兰第一,巴基斯坦第二’；与穆沙拉夫总统的‘巴基斯坦第一,伊斯兰第二’的口号针锋相对。美国开始担心巴基斯坦政局的走向了，如果明年的大选穆斯林联盟获胜，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将迎来艰难时刻，这是美国人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们不是要民主吗？如果民主选择宗教极端势力上台，他们也不爽啦？”
“所以他们希望巴基斯坦政坛上有股力量能抗衡宗教极端势力，他们相中了贝.布托。贝.布托的人民党一直是个世俗意识较强的党，美国人想让贝.布托的人民党来支持穆沙拉夫，以抗衡穆斯林联盟。”
“真是脑洞大开，政治这玩意我真是搞不懂。”
“这就是交易的开始。”阿里夫苦笑着说.
“交易？”
“贝.布托要求穆沙拉夫赦免对她夫妻的贪腐追究，她则同意回国竞选时与穆沙拉夫总统联手对付穆斯林联盟，获胜后她愿意出任总理一职，同时支持穆沙拉夫担任巴基斯坦下届总统。”
“赦免她的贪腐？”瓦希德皱起眉头。
“是的。”
“总统答应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美国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干预我们的政局？”
“美国国会里有帮老爷们最爱谈民主，他们在阿富汗反恐战争中虽然需要我们军队的支持，却最反感军队控制国家政权。他们认为这是独裁，是对民主的亵渎。所以白宫希望我们能民主民主，希望穆沙拉夫能戴上一顶民选总统的帽子，好让美国国会的那帮老爷们和美国媒体们能心安理得。”
“放屁！让腐败来装点民主？”
“瓦希德，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这就是穆沙拉夫总统向大法官乔杜里低头的原因，穆沙拉夫希望乔杜里能颁布一纸和解令。”
“和解令？”
“一纸对以前所有官员的腐败不再进行追究，以达到贝.布托有资格回国参选，实现全国和解，顺利实行明年大选的法令。”
“见鬼！”瓦希德说。
“这就是政治。民族的生存，国家的稳定。是我们军人的职责。不管别人是否理解，也不管你是否理解，只要是对国家有利的事，我们义无旁责。我们的国家被群狼环伺，极端宗教势力在巴基斯坦愈演愈烈，国家的命运绝不能交到宗教极端势力手里，那将是巴基斯坦的噩梦。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悲剧绝不能在巴基斯坦上演。”
瓦希德不得不承认，阿里夫说得没错。
“基尼亚局长奉总统的命令，过几天就去巴林。”
“巴林？”
“去巴林与贝.布托会面，商量她回国前的具体安排。”阿里夫平静地说。
瓦希德目瞪口呆。
“瓦希德，我们是军人。不要忘了军旗下的誓言。”
“我绝不会忘。”瓦希德一字一句地回答。
“你今后的重点就是萨伊德与穆斯林联盟的动向。你跟萨伊德打交道一定要谨慎，政客从来都是没有底线的家伙，不要暴露自己。说实话，我们入股参与萨伊德的买卖，有一个我们必须考虑的因素，就是为了你的安全。万一你暴露了身份，萨伊德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就有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谢谢您。”
阿里夫拿出一部手机。
“这是一部专用保密手机，平时使用就是一部普通手机，需要与我联系时，长按键盘的双引号，再按Shift键，就进入保密通道，可以与我直接通话。退出后，通话记录会自动消除。如果万一出现紧急情况，需要我们的支援，你长按开关键，我们会立即出动。不到万一，以后我们就不再见面，用这部手机保持联系，以防他们发现我们的联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