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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节 朱茂

这孩子叫李思韩,是“台北101”通信技师李雷上士调离“叶挺独立团”通信连以前,从台南前线捡回来的战争孤儿。

目前还没有法律手续确认李雷的领养权,但“台北101”部门上至主管司马玲玲上校、下至17岁的接线员,都将其视为不容置疑的事实。因为大家都知道,李雷的未婚妻、“叶挺独立团”司令部通信股原上尉参谋韩梅梅,在几个月前被A军“三角洲”渗透突袭分队杀害了。李思韩是通信技师李雷和通信参谋韩梅梅的女儿,是“台北101”所有通信兵的女儿——这一事实不容置疑。

作为司马玲玲的继任者,朱茂上校当然有义务看望“台北101”部门唯一的随军家属。

“真像......”

朱茂逗弄着有事没事总喜欢嚷嚷“巴巴爸爸”的孩子,睁眼说瞎话。

其实朱茂根本没见过李雷,因为早在他上任以前,李雷就随“林指”花莲工作队再次奔赴前线了。但带来牛奶、尿布和玩具的官兵们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怀疑。

夜过10点,雨静悄悄地下,掠过战地儿童保育院上空的歼-10空优战机好像也没平时那样吵闹了。

“王护士?”朱茂小声地召唤。

“首长。”

王护士是总参301医院派驻战司十一局的主任护师,原为常曙的专职医护组成员。

据极少数人所知,常曙在海外工作期间不幸患上2897号症,2897号症患者对麻醉药物有强烈依赖性,须在专职医务人员的指导下用药,方可戒除。王护士是在常曙出任十一局行动处处长时来到台北的,但常曙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常常在外,她很少得于随行,因此有关部门又将其安排在隶属于战区台北总医院的战地儿童保育院,做一些兼职性工作。常曙叛逃后,总参301医院召回了专职医护组,但并未召回王护士。

“未满一岁的幼儿,不能全喂牛奶吧?”

朱茂也是有孩子的人,但发此一问时,他没注意到王护士眼圈有点红。

“小韩韩要洗澡澡喽!”王护士将李思韩接过来,轻轻地吻了吻那张乐呵呵表示应允的小脸蛋,开开心心,抱到另一间屋去。

这时,有人在朱茂耳边小声说:

“王护士刚给家里孩子断奶第二天就申请上前线了。小韩韩真是遇到贵人.........李上士刚把小韩韩抱来那会儿也是一根筋,什么也没办,直接就抱来。院里因为孩子没断奶又没相关手续,怎么也不肯接。正好那天,统战部组织岛内爱国社团代表到院里看望孤儿,时首长听说这事后,当场就找院里办妥了。王护士就是从那以后起在院里兼职的。”

“时首长?”

“就是二组的时副组长,常那个啥的......”

“哦哦!”

朱茂顿时醒悟。

“林指”情报组副组长时小兰的身份很多,多得可能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但其中一个身份,是包括朱茂在内的不少中高级军官都略有耳闻的。

常曙叛逃了,但常曙的未婚妻竟然未受牵连,这事放在以往绝对不正常,但对时小兰及其家族颇有了解的人不难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区区一个上校,根本就不足以憾动“时氏帝国”在对敌情报尤其是海外情报领域中的重要地位。

“快到点了,首长,我们是不是该回了?”

“回吧。”朱茂说。

台北101部门属于高度保密单位,非指定人员未经许可严禁外出。此次看望李思韩,朱茂特批了三名立过功且正好轮休的成员随行,并按规定向“林指”办公室做了报备。尽管如此,时间毕竟有限。

离开之前,朱茂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放进王护士挂在衣架上的手提包——133名通信兵,132张“毛大帅”。

“巴巴爸爸、巴巴爸爸......”

听到洗澡间传出的欢快的声音,朱茂轻轻地合上门。

从台北总医院出来后,朱茂忽然很明显地感到不对劲。

究竟是哪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但长年职业习惯告诉他,来自于潜意识的预警信号往往是最不能忽略。这就好比梦见到处找厕所意味着内急,梦见走到悬崖边意味着可能掉床一样,不需要怀疑,也不需要解释。

这里所谓的“长年职业”,并不仅限于众所周知的情报分析师,因为朱茂还有另外一个职业——间谍。

情报分析师出身的间谍,就像做过刑警的小偷一样,在直觉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需补充一些行动性技能训练即可从容上手,如鱼得水。

半个多小时以前对虎日密电的内容和泄露密电后的个人安全深信不疑,朱茂凭的都是分析。现在突然感觉到危险,朱茂凭的是直觉。

分析可能会错,直觉不会错。

然而朱茂并不打算立刻采取行动,因为分析和直觉都告诉他,此时展开任何一项补救式工作都无异于错上加错。

走一步看一步吧,朱茂心里想。

夜渐渐深了,帖着白灵音乐电台台徽的中J合资某品牌MPV,载着“台北101”部门四名外出官兵,缓缓驶入繁华不再但人满为患的忠贞新区中央大道。香港援台警察机动部队随机抽查式拦下车辆和行人,打着手电筒扫视窗内一圈后,敬礼放行。武警水电部队官兵三三两两背向下水道井盖席地而坐,大口大口扒着后勤车送来的宵夜。收容难民的帐蓬前,操着闽南话的背包老太太正与牵着幼童的白人妇女当街对骂。悬挂拉美某小国国旗的使馆车辆停在街口检查哨前,官员模样者从左后侧窗里探出上半身,与指挥宵禁的“白衬衫”民警交涉。消防车呼啸而过,消失在烟雾翻涌的夜色中。

台北还是台北,和平时一样。

朱茂将目光收回车内,落在刚刚掏出的某为7寸大屏手机上。

自2015年中央适度放宽军人使用手机和网络政策以后,几乎所有的国内通讯娱乐设备厂商都为其主流产品开发了军供预售版本,其中有不少产品最终通过有关部门检验,或以用户自行购买的方式投入市场,或通过总装备部招标直接进入部队定向代购行列。

朱茂就是从那时候起,将很少有机会使用的某果手机半价转让给正在广东打工的远房表弟,改用现在这部手机的。这部手机产自国内某手机巨头,自行购买价4898元,享受优惠三成的部队定向代购补帖后,朱茂只花掉了月工资的四分之一。

由于内地民用移动通信三巨头尚未正式入驻宝岛,这部个人手机只能先接入战区网关,再通过战区网关接入总参信息化部架设在福建某地的军队网关,最后才接入语音通话和移动数据网络,总参三部出身的朱茂不用想也能知道,除此之外还有战区直属机关网关、战区三局(技侦)、战区保卫部信息安全保卫处等等好几个隐藏关卡的存在,所以网络功能极为有限。

虽然不能上QQ,不能晒微信,不能在微博上与某资深军事评论员打嘴仗,但战区内网提供的网络服务已经能够满足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的军人们的基本需求。

朱茂打开无线网络,随意地浏览了几个只提供单向镜像服务(注:无法参与互动)的内地门户网站,又登入军地联合开发并在战区内网中实行严格实名制的某兵棋策略对战游戏,玩了几局。

“三连败!”朱茂“趴”地合上护盖。

“林指”总务组指派驻守101部门的司机在中后视镜里看着朱茂,笑了笑道:“撞上‘天顶星元帅’了吧?那货在朱日和(注:我军著名合同战术训练基地)混过几年,嚣张得狠。”

“你认识?”朱茂微微一怔。

实名认证只在运营方和玩家之间进行,玩家之间是无法获知对方现实身份资料的。

司机却说道:“烧成灰我也认识。去年我们就在沈服二线交过几次手,难!太难了。上个月在台服四线碰到,ID一样,风格一样,我就知道是他。冤家路窄啊。”

“不是,我问你怎么知道国防大学什么的。”

“当然不是他亲口说,要不然台服管理这么严,早把他号给封了。猜还不好猜啊?从2014年开始,‘天顶星’就成朱日和代名词了。虽说自称天顶星神马的大有人也,但这货在排兵布阵上的确深得西点章法——一般人就是想装逼,顶多也就学个样子。”

“有道理。”

一阵闲聊后,朱茂拉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

尽管已是深夜,沦为岛上最大战争避难所的台北依旧拥堵不堪,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车辆还在短短两三公里的返程途中打转。

四四方方的街区中,朱茂看到那幢风格迥异的大楼。

“前面是宪兵大楼吧?”

“对。现在改成了台北警备区总部机关大楼。”作为台北101部门里的指定外出人员之一,这位司机经常外出采购后勤物资,因此对台北市区道路比较熟悉。

朱茂说:“到那放我下,你们先回。”

司机犹豫片刻后,在交叉路处较大幅度地打了一下方向。

车辆拐入原“国防部宪兵指挥部”营区,停在距离外围岗哨约五米处。朱茂拿出外出人员登记册,填好了“临时离队原因”、“联系方式及联系人”、“责任人意见”等项,让同行外出的另外三人在“证明人”一栏上一一签字后,拉开车门。

“这里谁的职务最高?”朱茂问。

司机扫一眼后座的其它三人,“应该是我,少校正营。”

“回去路上,你是‘责任人’。”

朱茂说完,推门下车。

直到朱茂消失在大楼入口处,司机才发动车辆,朝101部门方向继续驶去。

除了把所有的“青天白日”换成八一军徽,这座大楼与战争爆发前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

朱茂在总参三部C局某分析处担任处长的时候,曾经使用总装备部某研究所为总参二部特勤局开发的某型3D实景模拟推演系统到这里“逛”过一圈。由于情报数据有限,超级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场景还无法精确到每一个房间,但重现及推算大楼主体架构、基本通道和一些保密级别较低的房间完全不是问题。而朱茂本人,恰恰是那套3D实景模拟推演系统的开发组专家成员之一。

在警备区接待室指派的一名中尉的陪同下,朱茂上校从一楼浏览到四楼,饶有兴致地检验自己的工作成果。

台北警备区是本月初才开始办公的新建单位,和内地地级市警备区一样同为正师级编制,但出于战时需要,警备区军事主官高配为副军职。由于宝岛尚未解放,成立省级军区的条件尚不成熟,所以台北警备区暂时由第八战区直接管理,待到战争结束才回归宝岛的省级军区的编制序列。

“这一路来,没见几个人啊。”朱茂说。

“警备区刚刚设立,缺编的人员还多着呢,我也是前几天才从内地调来。前面就是我们司令员的办公室,这几天他都在那睡。”

“就不打搅了。你带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请这边走,首长。”

中尉将朱茂领进消防应急通道。

七拐八绕地不知下了几层,当中尉推开第七扇门时,门上的红灯带着提示音“嘟”地亮起。墙上的扬声器用事先录制好的语音提醒道:

“您已进入一级保密区,请准备好证件,随时接受检查”。中尉就此止步,向朱茂敬了个礼,回到自己该回到的地方,关上了门。

朱茂独自一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和粉刷一新的警备区办公区不同,这里的墙上甚至还留着弹孔。

半年以前某个深夜,大概也是这个时候,空降15军精干小分队突袭这里,与一支区区十余人的敌宪兵守备分队激战至拂晓,以七死五伤的代价,击毙自“宪兵指挥部”少将处长以下十一人,俘敌二人,缴获包括毛公鼎(注:台北“故宫博物院”镇馆国宝)在内的珍稀文物十余件。当时这批文物已经装车待运,正准备通过大楼地下指挥中心的应急通道运出市区。

朱茂此行当然不是为了文物,因为那些文物已经回到了北京故宫博物院。留在这里的只有这些弹孔,和那些曾经为了抢救国之重器而连续侦听276个日夜的无名功臣们。

整个第八战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国防部宪兵指挥部”大楼地下指挥中心已经成为第八战区司令部三局(技侦局)侦听中心的秘密驻地。

在解放军序列里,八司三局是个成立不到一年的新设单位,但针对宝岛的侦听工作早在蒋氏政权退守宝岛时就开始了,而且从那以后就没有停过。

包括八司三局在内的第八战区机关很多业务单位,在反分裂战争爆发以前一直以“一个牌子、两套人马”的方式秘密存在于军委四总部机关和南京军区机关内部,就连单位主官都是各个业务系统内部早就备好的,譬如:赵勇原为总参一部应急办副主任(正师职),战时转任八司一部部长;柯小良原为总参二部联系对台业务的部长助理(正师职),战时转任八司二部部长;宫洛水原为南司军务部副部长,战时升任八司军务部部长;邬思维原为南司三局分管对台业务的副局长,战时升任八司三局局长,以及等等。

八司三局,只不过是南司三局的另一套人马分离出来,换个名称正式挂牌罢了。

“1749”。

朱茂在这个数字前停下来,将证件递给坐在门旁打盹的老兵。老兵翻了翻证件,看朱茂一眼。

“搬到这里以后,您还没来过吧?首长。”老兵问。

朱茂现在证件上的职务还是十一局副局长,不是军委刚刚下文任命的三局局长。但作为总参三部C局某处原处长和八司十一局副局长,朱茂常常因为情报业务协作上的需要到八司三局办事,只不过那个时候八司三局还没搬到这里。

“以后得常来了,”朱茂说,“您身体怎么样?”

“吃麻麻香,守个门什么的,没问题。”

老兵交还证件,站起来,甩动空晃晃的右手袖管,转身打开门。朱茂轻轻地拍了拍老兵依旧坚实的左臂,愣是将原本准备好的安慰和鼓励的话语,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请进,朱局。”老兵微笑着,突然换了称呼。

朱茂微微一怔,“您知道?”

“邬局说,您‘事不过夜’的硬作风是当年‘洛外’出了名的。今天上级一下文,他就知道您今天准来,所以一直没睡,专等着您进去交接呢。”

朱茂忽然有些感动。

凭心而论,朱茂‘事不过夜’的硬作风已随着资历增长而被岁月这把杀猪刀一一剁碎,但八司三局局长邬思维居然还记得当年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院校园里那个匆忙的背影。

既然如此,朱茂也不再多说,随即推门而入。

“1749”不是门牌号,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集体荣誉徽章,背面刻有“中央军委X年X月X日”字样。

1749号机务台原为总参三部直属第七处(正师级)下属单位,专门担负直七处与驻某国情报站的通信保障支援任务。

去年深秋,驻某国情报站被敌破获,站长被捕,其余六名成员壮烈牺牲。中央军委授予该站“谍战七勇士”集体荣誉称号,派出以总参三部直七处副处长陈邦上校为组长,1749机务台指挥长高小乐少校为联络员,总参二部“红蜘蛛”一中队中队长蒋云少校、教导员伍眉少校率一支精干特战分队作为骨干力量的营救小组,潜入某国,实施营救。此役,陈邦、高小乐、伍眉以下绝大多数营救人员牺牲,情报站站长获救回国。

门外那位老兵的右手,就是在那次营救行动中失去的。

事后不久,因战事深化而结束使命的直七处随之撤编,时任处长王达明大校调入军委办公厅(后晋升少将,调任总参二部副部长兼第八战区副参谋长)。为了不让“谍战七勇士”这个属于驻某国情报站的集体荣誉称号随着直七处撤编而消失——用王达明的话说,“至少给他们留个上香的地方吧”——中央决定保留1749号机务台,令其继承“谍战七勇士”英雄集体称号,成建制划调八司三局。

从1749号机务台工作区穿过去,就是八司三局局长邬思维大校的临时办公点。

八司三局的职责并不仅限于侦听,但侦听工作绝对是重中之重。所以邬思维很少在位于战区指挥中心的局本部坐班,而是钉在这里,长期驻守。

“全在这了吧?”

朱茂上校一边在为数不多的交接手续文件上签字,一边问。

邬思维大校屈张着指头,惮了惮朱茂上校肩上的“二毛三”,答非所问道:“晋衔命令一般是每年三月、九月份下达,您这上校——还得再扛个把月啊,学长。哦,没了。这一串过去全签完,我就到您原来的岗位上任去。”

“什么叫‘我原来’?我在那边是副师职,你过去是正师职,能一样吗?”

“正师职的副局长还是副局长。等正牌的许局回来,说不定.......我还没您混得好。”

“滚蛋。”

“为人民服务!”

邬思维大校向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院的学长朱茂上校敬了个礼,卷起铺盖,走人。

门刚刚合上,扛着中校军衔的局长助理推门进来。

“先带我熟悉下环境。”朱茂说。

“我们从哪开始?朱局。”

“重中之重,1749。”(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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