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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五九

“好一个将来!”

周元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榻间摆放的小案上的茶水糕点等物在他一拍之下四溅开来,顿时一片狼藉。

“绯祥,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抱着幼主登基的绯祥帝姬?你不要忘记,你现在只是大燕朝的皇妃!你若是安守本分、谦退柔顺,朕看在凌氏先祖对朕有知遇之恩的情面上,也会厚待与你;可是,你若是一再顽抗,你的生死荣辱,只凭朕的一念之间就可决断,你不要以为,朕就不敢杀你!”

凌非早就料到她的一番话定然会迎来周元狂风骤雨的暴怒,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周元眼中圈养在深宫中的柔弱女子,永远的只能对皇上低眉顺眼,却偏偏再三顶撞皇上,更无视皇帝的权威,用平等的口吻谈起了条件,这在周元看来无异于是对皇权的亵渎与对周元的侮辱,又怎能不震怒呢!

“朕原当你与郑氏有所不同,看来朕又错了一回!朕无论给予你们多少,都无法满足那无底的贪欲!你竟然想与朕谈条件?莫非你以为你一人的生死,能左右天下的局势不成?莫非你以为朕得不到那样东西,就无法稳坐这个帝位?笑话!朕当年一无所有,赤手空拳打下了这片江山,比这更严峻的大风大浪也经历过数回了,就算朕当场诛杀了你,朕一样是天下万民之皇,一样可以荡平南方驱除鞑虏开创燕朝盛世!”

龙颜一怒蛾眉死,御剑封还带血花;凌非相信周元说的到也做的到,她不是不恐惧,但依旧没有退缩,直视着周元的眼神,只因为她明白,周元没有当场下杀手、或者拂袖离去,就是周元对她并无杀心,至少眼下如此,甚至说是在给她机会。

“皇上!先贤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臣妾之命低微,在皇上眼中不过蝼蚁;蝼蚁微小,双目中又怎装的下天地!”

凌非字字铿锵,话语中有没把周元放在眼中的意思,但实际却是告诉周元敬重是相对的,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周元的脸色已经濒临临界,她甚至不怀疑周元会在此刻拔剑相向,但她依然没有停顿的继续快速说道:

“皇上你确实错了!你可曾想过,给予一个快饿死之人一堆的金银珠宝又有何用,还不如一顿饱饭能救人一命!淑仪想得到的不过是皇上的一份真切的情爱,臣妾想要的也不过是安守清净,留一方心之净土;淑仪与臣妾即便有所贪婪,也是因为皇上的一厢情愿与吝啬藐视!”

“皇上又可曾想过,皇上的厚爱淑仪能否承受,臣妾又能否承受!难道皇上认为,臣妾见了淑仪落得这般境地,还会欣然的前仆后继吗?臣妾生于皇长于大内,早已厌倦了帝王家的尔虞我诈、薄情冷意,早已心灰意冷,不作它想;皇上若真能体恤臣妾分毫,就请允了臣妾所请,臣妾定不负皇上之恩!”

凌非终是给了周元留下几分情面,她仅仅委婉的指出周元不仅对淑仪爱驰,更无护淑仪周全之力,才会害的淑仪悲惨下场;她凌非只是前朝帝姬,与凌朝灭亡相伴她所有的后盾也尽失,陷入内庭争夺的泥潭,无异于步淑仪的后尘,周元未必有能力护佑的了她!因为,凌非十分清楚,周元至少目前来说,连贵妃都动不了,这也是他一块极深的心病!一个处处束手束脚的皇帝,她凌非有胆依靠吗?!

周元不是不能杀她,也不是不能承受杀她的结果,只是在眼下内忧外患就连朝廷内部都岌岌可危的情形下,周元不能再给自己增添多一重的变数了!

所以,凌非有把握这一回她赢定了!

都看到天子高高在上统领万民,生杀予夺但凭喜怒,却不知周元此刻这个皇帝做的有多么的憋屈。凌非所言,他可以在口头一一呵斥反驳,甚至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可是在心里却不能不承认一字一句的道理;就连一个本应被他手到擒来的小小女子,却一再的无视他的权威,一再的拒绝他的恩宠,让他这样一个白手打下天下、乾纲独断的帝王暴跳如雷之余,多多少少还有层深深的挫败感挥之不去。

终于,他在几乎捏碎了榻上小案一角后,忍住了怒火的喷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三个“好”字,道:“绯祥,朕很、高、兴你能与朕坦、诚、相、谈!朕今日不杀你,是要留你一命,用凌氏的双眼看着朕如何力挽狂澜、开创盛世!”

他站起了身来,高居临下的看着凌非:“朕是时事造就的天子,是燕朝万民的皇帝,不论你如何看待,你只有接受!这一次,朕再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让朕再失望,半年内,你若是再想不起那东西的下落,休怪朕不留情面了!”

说完,他快步的走了,就听着外头又响起了几声斥骂之声,还有内侍惊恐的请罪讨饶等等,不过这些很快都远去了。

张氏等人在外也早听见了里头吵闹的声音,只因为被梁节安都隔得远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元这一离开,他们都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见着凌非上下完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张氏正驱赶着林林总总的一堆人出去,别吵吵嚷嚷的,就渐渐注意到凌非从她们进来后就保持一个姿势,一直都没有变过,连眼神的角度都没有改变过,再次又担忧了起来。

喊了五六声“殿下”后,凌非总算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忍不住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连腿脚都虚软了,扶着张氏的胳膊才勉强靠近了榻沿坐下。

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让张氏慌张的吩咐白露赶快去炖些安神的补品来,却被凌非阻止了。

“张嬷嬷,我没事!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她忽然大笑起来,抓着张氏的双手,“成了,成了!半年,至少有六个月,咱们安全了!是皇上亲口答应了!君无戏言!真是太好了!”虽然周元只答应了半年的期限,可是半年之中,又会有多少的变数,有多少的美人让周元疲于应付与流连忘返,淑仪的落幕定然会有新一代的宠妃诞生,走一步算一步,今日能取得这般的成果,凌非已经太满意太高兴了!

只是,高兴了一阵子之后,她才想起来,周元究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试着问了问张氏,张氏沉吟了片刻,忽然面色有些凝重,把其余人都找了个借口调开了,才对凌非说道:“奴婢想着,只有一个可能性……玉玺!传国玉玺!”

“啊?”凌非瞪了瞪眼后,又忍不住有些失望,“不就是玉玺嘛!选了上佳的材料,找工匠制作一个不就是了,何苦三番五次的在我身上下功夫!”她记得在前世,时常可以在新闻里看到某某拍卖行又在拍卖清某某皇帝的玉玺了,虽然没有研究统计过,但那皇帝大大小小的玉玺看来没一千也有八百了吧,没事自己刻个玩儿不就是了!

张氏眼角抽了抽:“殿下……那传国玉玺乃是上古皇朝所流传下来了,一直象征着皇位的正统传承,听闻历代皇朝无不是在得到了玉玺之后才建国登基,哪怕是殿下的先祖……”

也是,那周元谋逆作乱起家,最怕的就是人家质疑他的皇位正统性了;眼下又是内忧外患,他的皇位坐的不稳当了,便更加急于证明自己,也难怪他如此急切的想从她凌非身上得到这样信物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凌非对于传国玉玺一说还是十分鄙视的,迂腐外加愚民,这是她下的两条定义,这破玩意可是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呀!

“对了,张嬷嬷,你知道那玉玺在哪儿吗?”她又问道。

张氏连忙摇了摇头,附耳与凌非道:“殿下,这玉玺是咱们带着主上头一回离宫之前,殿下亲手处置的,至于如何安排的,只有殿下一人知晓!”

其实张氏这话有两重的意思,一是可能是绯祥帝姬把玉玺藏了起来,二是有可能那玉玺已经被毁尸灭迹了!毕竟当时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凌朝的覆灭无可避免,绯祥帝姬如果把玉玺毁了让周元永远得不到、也就意味着周元建立的皇朝永远不被天下所承认;假如凌朝再有复辟的可能,也无需用玉玺来证明自己的正统,毕竟凌朝已经统治天下百年了。

绯祥帝姬的处置固然是迫于形势,而且这等机密也确实是不能让他人知晓分毫的,可是眼下凌非却有点儿作茧自缚的感觉,她又怎么可能恢复的了所谓的“记忆”,那玉玺只怕即使存在,也已永远的失踪了。

至于半年后……凌非也只能邪恶的想:乱吧,再乱一点吧,乱的让周元头大如斗,把玉玺的半年之约忘得一干二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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